第十四章 七夕错
走了几步,发觉她的身边有一个身穿华丽紫袍的男子站在她的身边,低头正在与她说着什么。
自从大姐与辛王成亲之后,她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像个小偷,正在偷偷的喜欢自己的大姐夫,看见大姐,心中总是闪过浓浓的愧疚,甚至不敢直视大姐的眼睛。
而她,至始至终都不敢正眼瞧他一眼,想靠近他,却不敢靠近他,只能默默地站在姐姐身边,这才是她与他最近的距离。
当然,每年的七夕,苏府有一个人定不会错过,那便是苏落雪。
想到这里,她正想收回向后倾的身子,逃离此处,可此时身体的重量已经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她手舞足蹈想要平衡身体,却止不住身体的受重,整个人向后栽了下去。
看着他的模样,苏落雪立刻撕下自己裙角绸缎,然后生疏地为他包扎伤口,待包扎好之后便问:“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而苏落雪亦发觉了对岸苏扶柳凝视她的目光,她一愣,立刻撇开视线,双手纠结在一起,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在哪里。”男子的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苏落雪疑惑地亦顺着他刚才看过的地方望了去,正好瞧见苏府的管家全德,身后带了十多名带刀侍卫正朝这边走来,目光冰冷地四处搜寻着什么。
看他的表情,苏落雪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同时也在心中抱怨了那个蒙面黑衣人一句,明明是在湖畔北,却硬是被他说成了湖畔东,害得她走了那么多冤枉路。
掉入水中的苏落雪一连呛了好几大口中,冰冷的水滴蒙了她的眼眸,她在水中挣扎着,大喊着:“救,救命……全爷爷……救……”
“恩,那哥哥你要小心,我等你们。”说罢,她便起身,离开了此处。
“是吗,既然他将暗号告诉了你,那你就该知道他是谁。”他又朝她逼近了一步。
回到府中,苏落雪便受寒而病倒在床,当夜高烧不退,苏夫人与苏扶柳急坏了,而苏成风看着重病的女儿,满腹怒火也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也不再计较她偷溜出府之事,只是期盼着女儿的高烧赶紧退了。
她心中一喜,立刻跑到他身边,脱口道:“二两牛肉!”
对于他揭下她面具的无理举动,苏落雪心中一阵怒火涌上,却想到还有一个受伤危在旦夕的人正在等着他的朋友去救他,她便压下怒火,瞪着他又重复了一句:“二两牛肉。”
随后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这个黑衣人定然是不想让暴露他的行踪,才会让她去找他的朋友,若是贸然找大夫,也许他的生命便会有危险。
“我有一个朋友,在洛城湖畔东等我,你去通知他我现在所处之地,让他来救我。”
借着天际淡淡地月光,可见地上半躺着一个蒙面黑衣人,看似受了很严重的伤。
“没事,你尽管拔,否则毒势蔓延至全身……”蒙面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落雪便狠狠地将他胸前地毒箭拔出,他一声重重地抽气,随即狠狠地咬牙,不让呼痛声逸出口中。
※※※
直到深夜,苏扶柳依旧待在苏府照顾苏落雪,有些昏昏欲睡地苏扶柳忽地被她梦中呢喃惊醒。
看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苏落雪接近咬牙切齿地答道:“路人甲。”
随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以右手点住胸口的两个穴道,避免血继续往外流,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瓶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此时的他已经满头大汗,本就模糊地意识愈发模糊。
三年前 七夕
“快回府,以免着凉!”苏扶柳不再询问,立刻揽着她便离开湖畔。
买下织女面具后,她便戴上,隐在多数与她同样戴着织女面具的人群中,她带着几分期许与感怀朝洛城湖畔走去。
“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件事。”此时的他声音软了许多,不再是冰冷的命令声。
当小偷,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听见她又是一阵小声的嘀咕,他无奈地看着她,可嘴角却闪过几分笑意,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有意思的女子。
那人依旧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一分表情,再次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仿佛又看到另一个自己,不免觉得新奇,便迈出脚步朝她走去。
“你放心,我身上中了毒箭,杀不了你。你只需要帮我把毒箭拔下,就可以走了。”他耐心的说着,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我是好人。”
他想了一下:“他与我身材相仿,衣着贵气,只要你见到他,便会被他身上的贵气所吸引,很好认。我与他之间的暗号是二两牛肉。”
被说中心事的苏落雪目光闪了闪,收起满脸的愤怒,喃喃道:“不能怪我啊,我总得为我自己的小命考虑嘛……”
她的双手无力地捶下,缓缓后退几步,摇着头,满脸地自嘲:“三妹啊三妹,这么多年来,你竟然隐藏的这么好。”
看着那在黑夜中戴着一张织女面具,穿着一身白衣胜雪的娇小女子渐渐在眼中模糊,他强撑许久的模糊意识已经渐渐侵袭,他却缓缓道:“我的名字在晚上,你只要在有月光的地方就能看见我。”
回去,她定要问个究竟,这到底是写给谁的。
而这一路上,苏落雪都能感觉到辛王一直伴随在姐姐身后,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
“我真的很,喜欢元翊,喜欢了好久,好久……”
也许,这一刻,他可以信任她,让她帮一个忙。
她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清晰可见其眸中蕴含虚弱,却藏着无限地杀意。
昨夜苏府进刺客,胸口还中了一箭?
而对岸的苏扶柳却早就注意到对岸那个戴着织女面具的苏落雪,心中暗暗叹气,这个丫头又偷跑出府了,以为戴个面具她就认不出来了吗?她可是看着落雪长大的,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都能认出她来,一个小小的面具就想骗过她?
她缓缓转身,看着那人,眉头一蹙,又道:“若他是个江洋大盗,我救了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也因为那句“我是好人”,她真的就信了,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握紧她胸前那支毒箭,第一次帮人拔剑,她的手微微颤抖着,始终不敢拔。
忽然,那人地目光看了一下右侧,眸光一闪,后竟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要不,她帮忙找大夫……
“没有毒?”她提高了音量重复道。
“不说有毒,你敢上来帮我拔剑吗。”他冷瞪着她一脸的气愤,有气无力地说道。
“哥哥,我看她说的话不像是假话。”他身边的女子倒是开口了。
“姐姐不要怪我,不要走,对不起……”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只怕这件事万一让父亲知道了,她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姐姐,我不会和你,争姐夫的,我,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满足了……”
苏落雪不知道,这是她说的第几遍了,在洛城湖畔东,身材与他相仿,容貌俊逸,身着贵气的男子多了去了,她几乎是沿着湖畔东一个一个地问过去,见符合这句话的人便脱口这句暗号,所有人都用异样地目光看着她。
“扑通!”
在洛城湖畔东走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知道“二两牛肉”这个暗号的人,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便想着要去人群中找找看,她穿梭在热闹地人群中,目光四下搜索着,视线最后落在湖畔北处一个与自己身材相仿的女子伏在岸边,亦是一身白衣胜雪,脸上戴了一个织女面具,正将手中的河灯放入湖中。
在洛城湖畔,她买了个花灯,在灯上写下一句诗,便将河灯放入湖中,看着河灯在万千河灯中穿梭飘荡着,她那张掩藏在织女面具下的嘴角勾勒出甜甜地笑意。她一直期待着,这么多年的河灯,真能有一次闯入辛王的眼中,他能够注意到对岸的她。
她转过几条小巷,避过回府的大路,要从小路偷偷回府,却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踢到一个东西,想事情想的出神的苏落雪一下没注意,被绊倒在地。
他看着她急急跑出去的身影,在寂静地小巷中叫了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大姐不会认出她了吧?她看到那个河灯了吗?不会开始怀疑她了吧?
“走?可你……”
※※※
“那你说。”
可才转过身,想要离去,却再次转了回来:“还是救他吧,万一他是个好人,只是被奸人所害,那我真就是罪人了……”
苏落雪听见他那命令的口气,却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看着他,满眼的戒备。
难道她昨夜救的就是苏府的刺客?
洛城湖水中一声响,湖中溅了偌大的水花,四周的人皆将目光投递至不慎落水的人。
那个男子看了她一会儿,便径自探手将她脸上的面具取下,深邃地目光看了她一会儿,冷道:“你是谁。”
原来,心里有秘密竟然会这样心虚。
是夜,她穿着一身雪白地羽衣裙裳,在晚风地陪伴下徜徉地走在热闹地人群中,街道两侧地花灯映打在她的侧脸,愈显绯红。
“落雪,你怎么回事!”苏扶柳看着浑身湿透被救上来的苏落雪,满脸的责备与心疼。
虽然他的脸被牛郎面具遮挡了一大半,但是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贵气,腰间的羊脂白玉佩,拇指的翠玉扳指,再瞅瞅他的身材,完全与那个蒙面人口中形容的相差无二。
“二两牛肉。”
“哎哟。”她一声呼痛在小巷中显得格外响亮,下一刻,一把冰凉地闪着银光的剑便抵在她的颈项上。
无数的设想闪现在心中,她的脸颊猛然发烫,脊背冒出丝丝冷汗,转身就往身后的人群中走去,任小小地身影淹没在人海中,直至不见。
苏扶柳惊呆了,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三妹喜欢的人,竟然是元翊。
翌日,苏落雪的高烧便退了,喝药时,听贴身婢女晓柔说起昨夜府中进了刺客,刺客的胸口还中了一箭,却被他跑掉了。
她一愣,这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学会写这些情诗了。
“可我不认识你的那个朋友啊。”
一直守在苏落雪床榻边的苏扶柳早早地将母亲劝回去睡,然后时不时地为苏落雪换毛巾覆于她的额上。满脸的关怀,皆是一个大姐对妹妹的疼爱。
她一个激灵,想到了昨夜她在小巷中救的那个男子,他平静地对她说:我是好人!
站在床榻边,看着苏落雪一直在被梦魇缠身,泪水溢出眼角,滴落在枕上,脸上净是那满满地自责与伤心。
此时的苏落雪已经被他逼到湖畔岸边的最边缘,若再往后退一小步便是湖中,她无路可退,只能稍微后倾一点身子,避免近距离接触他身上那股浓浓的杀意。
苏落雪一个人站在原地纠结着,而躺地的那人亦隐约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含着杀意的目光渐渐敛去,静靠着听了起来。
苏扶柳笑着摇头,目光亦注视到湖中她放的那个河灯缓缓地朝这边淌来,她眯起眼睛看着河灯上写的字,正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此时端着药碗正准备喝药的苏落雪猛然一僵,顿在半空中。
听到问话,她止住脚步,考虑了一下才转身,伸出一跟手指指了指天上,笑道:“我的名字在冬天,只要一到冬天你就能看见我了。”
那人侧首,看着女子沉沉道:“雪儿,看来这洛城留不得了,你先回去,待我找到他便去与你会合。”
此后,她心中便多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亦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渐渐地,被她所遗忘。
她心底“咯噔”一下,难道她今夜出府又被爹逮个正着,派全德管家抓她回去的?
此时的全德亦发觉了这边的异样,立刻冲入人群,只见湖水中正不断挣扎地人,他惊呼一声:“三小姐!”后立刻跳入湖中,奋力将湖中的苏落雪救了上来。
一路小跑着,终于离开了热闹的人群,此刻的苏落雪只想赶紧回府,总感觉大姐会追上来,问她是不是喜欢辛王。
“你可以走了。”
一阵晚风拂过,如落汤鸡般的苏落雪抱着双臂,打了个喷嚏,打了个冷颤,低着头如做错事的孩子说道:“我不,不小心摔下去的……”
“你,你想做什么……”此刻的她说不怕是假的,从没想过,此刻的她才意识到今夜她做的一切有多么危险,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没有毒。”
又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洛城四处早早地边挂起了花灯,许多小贩在街道两侧大声吆喝叫喊着卖乞巧果子、牛郎织女面具、各式七夕人泥……为这原本就富庶的洛城凭添了几分融融暖意。
听到这里,他那掩藏在黑色蒙面布下的嘴角再次扯出一抹笑意,像哄小孩一样道:“我都说了,我是好人,怎么会让你杀人放火呢。”
“姐姐,对不起……”
黑衣人实在不愿再听她继续念念叨叨下去,暗哑着声音道:“过来帮我拔箭。”
说罢,也不再看那人,转身就要走,却在走了几步后顿住步伐,自言自语道:“他受伤这么重,我不管他的话,会不会就死在这里?那我岂不成杀人凶手了?”
“他怎么会让你来传话。”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她,质疑着她此刻说的话,那双眸子里蕴含着无限地杀意。
她便压低了声音道:“他受了箭伤,现在城北三金胡同,往苏府去的小路上,左转第二个小巷里。”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沉声道:“喜欢元翊,为什么不早说呢,也许当初嫁给元翊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怎么办呢,如今姐姐也喜欢上……”
他们就这样静静对视了许久,全身僵硬地苏落雪再也保持不住跌倒在地十分不适的姿势,正要动一动,却发觉蒙面黑衣人的口中逸出一声闷哼,连手中的长剑都握不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在路过街上卖面具的小贩时,苏落雪的步伐顿了一下,想起如今的姐姐已与辛王成亲,每年的七夕都是辛王陪姐姐去,那她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在河对岸看辛王了,那就只能戴着这个面具去了。
苏落雪看到这样一幕,一直憋在胸口的气便松下,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雪白的衣裙,低喃着:“还以为要命丧此处,没想到是个病猫。”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一定帮你。”
那人听到这个答案忽然愣了一下,又逼近了一步:“路人甲?”
“我,我怎么会知道他是谁……”被他的气势压迫的几乎喘不过气,再后退一步:“你不要那么多疑好不好,你的朋友就快死了,你还不去救他,反倒是在这里盘问我。”
一站,一蹲皆带着面具的男女齐目看着她。
自幼,她便会与大姐、二姐一起偷溜出府,参加每年的七夕,当然,每回玩到深夜回家必会被爹逮个正着,挨罚是在所难免的事。
同时,也吸引了另一侧的苏扶柳与辛王,随着人群一同朝这边走来。
直到十一岁那年,在街上捡了个风影回来,她便不需要再跟随姐姐们一起偷溜出府,因为她跟风影学会了轻功,更有风影时不时的为她易容,到十三岁的时候便能在苏府出入自由。
苏落雪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目光里含着几分赞赏,这个女子不仅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抹淡然地性子,更感激她在关键时刻帮她说了句好话。
苏落雪保持摔倒在地的姿势,不敢动,只怕一动,下一刻便会命丧他的手中。
“救他?万一救了他,他反过来要杀我怎么办。”苏落雪摇摇头,还是决定不救。
被他眼中的杀意骇到,她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镇定地说:“我在回家地路上遇见受伤的他,帮他拔下了箭,包扎了伤口,他就托我来找你。”
她噗嗤一笑:“二两牛肉?真有意思的暗号。”说罢,她点点头:“我一定给你找到你的朋友,你在这里等着,自己小心。”
虽然很是窘迫,不想再继续找下去,却想到那个受伤了的人,如今只是暂时止住了他的血,若是不尽快送去救治,也许命就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