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吃不下这个量
远威叔是好意。
他是真的觉得机会难得，觉得包子铺是犯糊涂了。
可秦阳很清楚，那包子铺一点儿也没糊涂。
它家包子的大小，一斤面粉能做上二十个包子，如果按今天的十块钱一个来算，能卖两百块。
这二十个包子除去馅料钱和其他杂七杂八费用，怕是净赚一百八十还要多。
但远威叔说的话倒也没错。
十块钱一斤的面粉算得上从没见过的价格了。
市面上的面粉都是两块钱一斤，收购价只会更低。
秦阳想了下，问：“叔，我那面粉有多少斤？”
可电话那头，远威叔的声音半天没响起。
反而是一些嘈杂的背景音。
秦阳竖起耳朵贴近话筒认真听。
像是远威叔他们两口子在吵架。
但他们离话筒太远了，秦阳并不能听得很清楚。
只隐约听到了婶子尖利的哭声叫骂声，和叔的吼声，以及一些听不真切的词。
像是孩子、学、病什么的……
秦阳也不是小孩，他明白远威叔的难处。
等到电话那头再次传来远威叔的声音时，秦阳已经有了个念头。他开口：“叔，面粉多少斤？”
秦远威回答：“3200斤，都是加工成特二粉的。”
秦阳没想到，麦子的出粉率原来并不是百分百。
5000斤小麦，最后只出了3200斤面粉。
那就算把这些面粉一次全卖了，也才三万两千块。
明明几天以前，他还在为十几万的债务犯难，现在三万块到他这里，都用上了“也才”这个词。
秦阳暗暗下了决心，他对电话那头说：“叔，咱明天约一下包子铺那边，坐下来好好谈一下。
我还能收到品质差不多的小麦，看他能不能也收了。
而且买断的话空口说了不算，咱也得签合同的，我年纪轻见识不多，您陪我走一趟成不？”
秦远威一想是这么个理，就和秦阳说了下，挂了电话去约包子铺见面了。
秦阳按熄了手机，塞回兜里。
秦平武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戏谑。
“大老板忙完了？”
秦阳转身望去，就见老爹拄着拐，在房门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怎么样，樱桃都卖出去了？”
提到这个，秦阳就来了精神，他点点头，也笑嘻嘻地问：“猜猜，卖了多少钱？”
秦平武啐了口，笑骂道：“不猜，还耍起你老子来了。”
秦阳仍是笑嘻嘻的，朝秦平武比了个二的手势。
秦平武看了，迟疑了下：“两百？”
刚说完，他自己都摇了摇头。
一车的樱桃呢，哪能就卖两百块。
那难道是……
“两千？”秦平武的声音高了起来。
两千其实也算不上多，但现下正是缺钱的节骨眼，今天出去卖这一趟能有两千块，可以说已经很让人开心了。
秦阳摇摇头，说：“卖了两万五千三呢！”
“我天！”秦平武一下没站稳，险些摔地上。
秦阳赶紧上前扶住了他。
秦平武充满皱纹的手一把抓住秦阳的胳膊，攥得他生疼。
“两万五？”他苍老的声音满是不敢相信。
“是！”秦阳怕他不信，赶紧掏出手机，点到账单页给他看。
秦平武眯着眼睛，快把眼睛凑到了屏幕上，这下确信了。
他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你是个出息的！”
秦阳长这么大了突然被夸，心里也怪甜的。
秦平武像是陡然有了力气，他扶着秦阳站了起来：“我去买点好菜，咱爷儿俩晚上喝一盅！”
说着又挺懊恼，不住叹气：“要是昨晚我没吃，咱今儿就能多卖些了。”
秦阳道：“哪能这么说呢，想吃多少吃多少，樱桃还有呢！”
秦平武一听樱桃还有，闭了嘴，想了想又说：“阳子啊，这樱桃这么赚钱，要不咱也种樱桃去？”
秦阳点点头，笑着说：“咱们想一块去了，这就叫虎父无犬子吧哈哈哈！”
秦平武又笑骂了他一句，去柜里拿他泡了多年的好酒了。
这一晚，爷儿俩吃得那叫一个美。
鸡叫三遍时，秦阳已经又收了茬樱桃，然后坐上了远威叔的车，和他一起去县城。
远威叔看着挺精神，就是脸上多了几道红痕。
为了避免长辈尴尬，秦阳识趣地没有去问，而是旁敲侧击打听远威叔家遇到了什么难处。
谁知远威叔十分警觉，说轮不到他们小辈操心，今天来就是给秦阳把关的。
秦阳也只好作罢。
到了定好的茶楼，包子铺的老板已经坐在那儿等他俩了。
见他俩进来，忙起身跟他俩打招呼：“坐，坐！”
秦阳二人落座。
老板又示意服务员倒茶。
在服务员离开后，他这才开口：“我姓何，小秦老板喊我一声老何就行。”
秦阳心里有点不大是滋味。
秦远威还坐在他身边，何老板却像把他当空气似的。
但秦远威本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何老板喝了茶后，还殷勤地拿过茶壶给何老板倒茶。
何老板坦然受之，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阳：“小秦老板的面粉真的很好。我这边想和您长期合作，条件相信您已经知道了，您觉得怎么样呢？”
秦阳有些坐不住了。
他虽然性子急，但极尊重长辈。
更何况远威叔跟他家的交情，让他实在是没法看这姓何的这样搞区别对待。
他点点头：“我知道，条件很不错。”
何老板一喜，忙接着话茬往下说：“那可说好了，是买断价。
也就是除了我家，以后这面粉再不能卖给别家了。”
秦阳面不改色，说：“口说无凭，签了合同才作效。”
“那是自然！”何老板急忙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两份文件，将它们都递给了秦阳。
秦阳接过翻开，合同上的条款和之前说的没太大出入，
但有一处不对劲。
秦阳的本意是，3200斤面粉是仅售给包子铺的，这之后的面粉不在约束范围内。
可合同上却写着，在货款一次性打齐后，3200斤面粉视作何记包子铺所有，除去保证质量这种合理要求外，还多出了一条。
以后产出的面粉，也全按合同给的价收购，且这些面粉同样也不能再卖给别家。
秦阳合上合同，对何老板笑笑：“何老板，只怕我的面粉太多，你吃不下这个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