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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为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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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李曦纯敲响了精神心理科张医生的诊疗室门。

    两天前,李母来找她了。

    在电话里骂得大声,斥责她放弃梁谦,错过这个金龟婿,李母好像痛失大半辈子的快乐,言语上根本不顾李曦纯的承受能力。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笨的女儿!别人都知道攀富找贵,你倒好,送也不要!”

    “你知道林升怎么说吗,说你挑剔太过,说你贪得无厌,说我养出的女儿清高,不知该找怎样的金龟婿才高攀得上你李曦纯!”

    “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李母气急败坏,埋怨的音量一波比一波高,“你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得,你现在住的用的,哪样不是靠你林叔出钱搭线?没他帮你说好话,以你的条件谁乐意搭理你?”

    李曦纯紧咬下唇,红着眼一言不发。

    梁谦体贴,延迟至今日才与两家人道明彼此不合适,可表面的客套话说得再好,也架不住李母与林升一听便知何因。

    刀子始终不停下,直往心窝剜,“这些年我为你花多少钱,挨多少骂,费多少心血,你是我生的,生了你这么个麻烦精,我当自己倒霉,认了。”

    “可你就是来讨债的,我生你养你,义务责任样样做足,你呢?只知道趴在我身上吸血,李曦纯,我欠你的吗?”

    她又失眠了。

    第二天在小面店,暴食状况严重加剧,吃得快吐了,面店老板娘看不下去,硬生生掰开她手里攥着的茶叶蛋不让她吃。

    她知道,她又不正常了。

    张医生对上她憔悴无神的面容,急忙让她坐下。

    “张叔,好久不见了。”李曦纯眼下乌青极重,牵强地扯起嘴角。

    这些年,她几乎在药罐里度过。

    刚开始是焦虑失眠、思维迟缓、无意识发呆、可控性暴食,到中期,渐渐出现反噬性厌食消瘦、恶心呕吐、长期出现幻觉、掉发、手抖、胸口后背疼痛、身体局部发麻。最后发展成近似癫痫的全身不受控抽搐。

    记得第一次抽搐是在临市的家。

    那时她被迫辍学,李母为处理她的事焦头烂额,经常不在家,而李昕上课外班去了,她每天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

    无人对她普及心理疾病的严重性,哪怕反复梦见某段可怕的场景,也只当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这样,等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不知何时起,她浑身肌肉酸涨疼痛,身子各处难受不适,尤其是胃部,因反胃恶心,时常在半夜痛醒过来。

    可上次在医院遇见王煦初后,她变得害怕去医院,更害怕给李母添麻烦,于是隐瞒家人,硬生生熬着。

    直到某一天傍晚,她突然四肢发软倒在客厅,紧接着全身僵硬,身体不受控地剧烈抽搐,牙关乱颤口吐脏物,连眼球也不受控制往上翻。

    这个状况是她始料不及的,她的意识愈发迷糊,秽物堵嘴呼吸艰难,根本无法出声自救,痉挛间还撞到茶几和沙发,全身痛得要命。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那映入客厅的大片夕影,如披在她身上的悲怆丧布。

    幸好李昕从课外班回来了,打开家门发现地上的李曦纯,吓得连连尖叫,扑上来用力按住她,十二岁的小女孩又慌又乱,不懂姐姐发生了什么,只能凭直觉抱紧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很快邻居帮忙叫了救护车,李曦纯被送到医院,也开始了漫长的治疗生涯。

    “张叔,我最近,好像又不好了。”

    这几年,生活日渐趋于稳定,心态也慢慢得到放松,以为自己已经痊愈,原来并不然。

    过不去的坎,一个接一个。

    张医生劝慰她,“小纯,你看你的病历,上次你来我这儿已经是大半年前了,太棒了,我们又创下了一个新记录。”

    是这样吗?

    李曦纯迷茫。

    离开时,张医生给她重新配药,并建议她尝试喝中药调理失眠症状。

    “这是我夫人调理身子常去的中医馆,口碑很好,你可以去试一试。”

    李曦纯收藏了那家中医馆。

    离开医院,她依旧浑浑噩噩,在村里漫无目的绕了几圈,最后来到小公园。

    从下午呆坐到深夜,直到挂掉王煦初的电话,才惊觉已是凌晨。

    包里塞满了新开的药,她看着不远处的垃圾桶,恨不得把药全都扔了。

    可她不敢,这是她的救命稻草。

    星月寂寥,李曦纯抬头望着天空。

    她果然是个废物。

    日子照常,李母再气再怒也只能嘴上骂几句,无法真正逼她,来三楼找过她几次,见她不言不语,无力感涌上,生怕她胡思乱想,带她到处吃饭散心。

    中途极力表现出讨好的姿态,解释自己只是一时言语冲动,并非故意责骂。

    李曦纯无神点头,示意理解。

    李母素来如此,愤怒冲动时,脱口而出的话语往往刻薄尖利,她早已习惯。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适应新药的日子难熬,药物副作用大,她的皮肤变得干燥,身材也日益浮肿,晚上难以入眠,伴随掉发、四肢无力的症状,整个人显得憔悴苍白。

    周末李昕和张小庭来找她,惊诧她的变化,发现她藏起来的药,知道她又复诊了,不敢在明面提,只能尽量陪着,李昕也不住校了,借口考试复习累,回来偷懒。

    李曦纯顾不上这些,月初需要上新款,可她情绪不稳定,注意力难以集中,只能拖着,连同发货等急需处理的事务也耽误了。

    李昕偶尔来帮忙,始终杯水车薪,工作进度落下,焦虑更甚,于是恶性循环,心情低落难以恢复。

    无奈之下只能更改发货时间,全是预售制。

    店铺权重流量因此大减,工作近乎停滞,她极少出门,吃喝全靠李昕照顾,每天抱着李十三在阳台晒太阳发呆。

    楼下依旧热闹,那通电话后,王煦初再也没有找过她。

    本该如此。

    李曦纯自顾不暇,没有放在心上。

    又过了大半个月,逐渐适应新药后,她的状态总算好了些,但失眠症状依旧严重,连续几天几夜无法入睡,李昕陪她去看中医。

    老医师把脉,皱眉叹气摇着头说‘唉啊’,也不知症状是好是坏,最后她被扎了一后背的针,还熏了艾灸。

    熏着熏着在中医馆里睡着了。

    睡得前所未有的沉,醒来后精神好了许多,李昕耐心陪着她,帮她领药听医嘱。

    “先喝一周药看看成效,喝完后复诊,药包五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喝一次。平时要多晒太阳多散心,后生,谨记少思虑勤走动,千万别把自己憋坏了。”

    李曦纯记住了。

    李昕也记住了,行动力十足,马上预订下周末的邻市温泉度假,少思虑勤走动。

    从中医馆出来,心情无比舒畅,十一月下旬冷空气来袭,寒流多日在粤城辗转停留,她只穿了薄卫衣,李昕生怕她冷,帮她披上外套,说扎针出了虚汗,可不能着凉。

    她看着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妹妹,心里感动烫帖。

    才下午五点,两人打包了不少好吃的回三楼追剧,李昕明天有早课,晚上不能留宿,呆到十点便离开了。

    结果净顾着吃喝,两人都忘了熬药喝药的事。

    “姐,你赶紧熬药。”李昕打电话叮嘱,李曦纯本想偷懒明天再弄,李昕可不依她,一个劲催她熬药。

    家里没有紫砂药煲,只能用煮花茶的玻璃壶顶替,她把药材全丢进水壶里,然后往里倒了五碗水,调到煮药模式。

    还挺方便的嘛。

    就是中药味大了些。

    不是一般的大,越熬味道越浓,家里没有厨房,她的花茶壶放在工作的桌子上,热水沸腾,满屋蒸出中药味。

    味道怪异,李曦纯被熏得脑子痛,好像在闻一股浓郁的动物粪便味,李十三扛不住,早早溜到阳台去了。

    记得老医师叮嘱这药起码要熬四十五分钟,可这才过了半小时啊。

    最后实在臭得受不了,也顾不上户外的蚊虫了,李曦纯匆匆打开阳台落地窗通风。

    乖儿子,有难同当,有臭同闻。

    通风后总算好受了些,正抱着李十三在阳台上等待,突然眼前一黑,阳台灯熄了。

    怎么回事?灯坏了?

    惊诧回头,屋内的灯也全熄了,伸手不见五指。

    可街道灯火通明供电正常,李曦纯紧张地抱着猫儿子进屋,借着月光摸到桌子上的手机,打开手机筒照明。

    是楼里跳闸停电,还是被人摸空门了?

    总电闸在二楼,李曦纯不敢乱开门,她记得‘thirteen’是十点关店,也就是说现在整栋楼只剩她一人,必须保持警惕。

    从阳台往楼下张望,发现‘thirteen’也是一片漆黑。往常‘thirteen’营业结束仍会整夜亮着路灯,现在灯全熄了,看来是跳闸停电了。

    不会吧,她熬个药也能停电?臭到连线路也罢工了?

    李曦纯把李十三关进阳台,踢着新买的卡通鸭棉拖鞋下楼去。

    楼道阴暗漆黑,她亮着手机电筒往二楼走去,刚拐弯,竟看到王煦初举着手电筒站在总电闸开关前。

    他怎么也在?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站在三楼的步阶上进退两难,王煦初听见脚步声,转身望了过来。

    黑暗里,唯余两道光柱直直洒落地面,冷白的光圈映照着二人的脸,遮掩了彼此的表情。

    尴尬的气氛无形流窜,李曦纯有些局促,大半个月不见,好像,又生疏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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