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叶府寿礼先生为难
夏辰枫的脸色与平日里无异，但禾雨兮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莫名觉得酸涩。
她知道他心里苦，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也不劝他。
“禾先生陪我看会儿书吧。”夏辰枫突然提议道。
“好。”
于是禾雨兮挪动轻步，走到书架前，正欲抬手，突然侧过脸，问道：“王爷要看什么书？”
“随便，”
禾雨兮于是打算随便挑一本略微厚些的给他，又听得王爷说道：“等等，算了，拿‘缥缈竺山录’过来吧。”
禾雨兮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本书，她余光扫到了书架旮旯里还静静窝着一堆竹简，看起来长久无人看，也没人去整理，导致那堆竹简已经落了灰。
禾雨兮：就你了。
于是，她的手里拿了本厚实的书，和一抱满身尘土的竹简。
夏辰枫注意到那抱竹简，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竹简啊。”
“我自然知道，只是怎么脏成这样？”
禾雨兮找来一个绢帕，笑道：“无妨，我擦擦就好。”
夏辰枫却沉声道：“不是，我是说，这个，本王怎么从来没看过？”
禾雨兮嗤笑出声，道：“王爷连自己的书架里有什么书都不知道，如此生分？”
夏辰枫不乐意了，冷笑道：“开什么玩笑，本王怎么可能不知晓自己的书架里放着什么？”
“是吗？”禾雨兮转动手指，有心逗他，“那属下考考你？”
夏辰枫轻微“哼”了一声，扬起下巴，垂眸说道：“禾先生请便。”
于是，禾雨兮在一排排书架间来回踱步。
“《哀郢》？”
“第二排第一层从左往右第六卷。”夏辰枫头也不抬。
“《佛洲梦寻》？”
“第一排第三层从右往左第九本。”
“《舟上杂论》？”
“左三层中间靠里。”
后来禾雨兮又说了几本，没想到他一一答的上来，禾雨兮心中不禁暗叹。
确实厉害。
夏辰枫说道：“不过，禾先生手里拿的那捧竹简，本王倒是未曾读过。”
“没关系，王爷未看过的，属下替您看吧。”
“好啊，那烦请禾先生看完后与本王讲讲这竹简上讲的什么内容吧。”夏辰枫说完后，便翻起了书卷，不再理她。
“哦。”
禾雨兮将竹简擦拭后，环顾四周，坐在窗边，选了个光线温和的角度，径直翻阅起来。
翻开第一卷，上面写着：世外仙地。
这是什么？
禾雨兮以为是什么神仙话本，横竖都是用来打发时间，于是继续读了下去。
大致讲的是天地间分为三界，分别为魔界，仙境，人间。只说这仙境，曾因一场大战闹得差点坍塌，不复存在，后来出了一个仙子名为以幻，带领众人平息了这场战争，于是仙境改名为以幻境，以幻仙在世时一手创办了永霖宫，设立宫主来统领仙境，以幻仙子自然是第一任宫主。
三界分开后，极少往来，时间久远，皆以为传说，无人在意。
禾雨兮看的不禁入了神，一时忘了时辰。
直到窗外朵朵落花飘进，落在竹简上，禾雨兮才醒过来。
“王爷。”
“嗯？”
“你相不相信世上有术法灵力？”
“信。”
“为什么？”
“不知道。”
见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禾雨兮斜蔑了他几眼想，也不想再问了。
……
好吧，还有一个问题。
“王爷，这竹简属下还未读完，能不能让我待带回去，看完再还你？”
“禾先生不在这里看完么？”
夏辰枫闻言，抬眼问道。
“不了，其余的我带回去慢慢看。”
“请便。”说罢，他又和之前一样两耳不闻。
“那属下告退。”禾雨兮将竹简卷起来，毫不客气的带走了。
她回到寒江雪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路上遇见锦皓，不知他从哪得来了几颗莲子，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看在同僚一场，于是慷慨大方的送了禾雨兮几颗。
她谢过后，想起院里还有一个简陋的泥塘，便随手将莲子扔了进去。
她站在门前，没有进去，而是直接坐在了台阶上，锤着腿，吹着风，晒着夕阳，余晖点点，落映在她的身上。
这种惬意和谐之境没过多久，就听得远处有一个声音喊她。
“禾先生，您把这个忘了。”
舜英跑过来，手里还举着一个白色的东西。
走近才发现，那只白色的东西原来是一个手镯。
禾雨兮才想起来，那是自己醒来后一直带着的那个手镯啊，昨晚休息的时候摘下来，随手放在妆台上了。原来，自己早上走的匆忙，竟将这个忘了戴。
难得这东西还在。
“奴婢担心禾先生回来找不到，就一直替先生收着。”
禾雨兮笑道：“多谢。”
“看禾先生一直戴着，想必这东西对禾先生很重要吧？”
禾雨兮一时无言。
对自己很重要吗？
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曾经和竹素一起逛街的时候，她有几次差点把这东西当了，但次次都被拦下了。
“不过这镯子真漂亮，白玉成色的呢，连一点瑕疵裂痕都没有，莫非是哪家的姑娘送的？”舜英打趣道。
她从小便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很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虽然禾雨兮现在是府里的谋士，但却没有一点主子该有的架子，舜英见难得遇上一个这样的主子，心里的喜悦自是不必说，。
禾雨兮听她这样说，无奈的用竹简轻轻在舜英的头上敲了敲，笑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是我自己的。”
舜英歪着头继续道：“好吧，自己的就自己的吧。不过话说回来，禾先生生的这么好看，当真没有姑娘给先生送过东西吗？”
这……
禾雨兮赧然，这么些年，她的东西没几样是属于自己的，大多数都是善水轩时竹素送给她，要说其他的姑娘，唯一一次收到的还是上次在茶馆，一个姑娘扔过来的一个香囊。
这也算吧。
禾雨兮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却又担心舜英知道后难以接受，回头万一再传到王爷耳中，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禾雨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哎，算了。
以后再说吧。
禾雨兮心里觉得有些许亏欠。
“禾先生要说什么？”舜英道。
见禾先生看着自己，舜英没明白，眨巴这眼睛，等着她说下去。
禾雨兮张着嘴，话锋一转，随即说道：“我们晚上吃什么？”
“啊？哦、晚饭我已经给禾先生送进房间了，有些烫，就先放了会儿。”舜英笑道。
“现在晾的好像差不多了，禾先生我们回去吧，冷了就不好了。”
“好。”
禾雨兮走后，夏辰枫一个人站在窗边，慢慢拾起飘进来落在地上的花瓣，他把它们一一收起来，夹在了书卷之中。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进来。”
“吱嘎”一声，锦皓走了进来。
“王爷在忙？”
“没有。何事？”
“哦，是这样，刚刚叶府派人来说，叶老夫人的寿辰在即，问王爷到时要不要去。”
“这个时候就派人来问了？”
“是，叶府那边说要早作准备。”锦皓在他身后跟着，“也是先问过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王爷，叶丞相平日里与太子走的近，我们还去吗？”
“去，”夏辰枫道手拂过宣纸，白皙结实的手指翻过书页，“自然要去，叶家的面子不能不给。”
“那属下现在叫人去准备贺礼？”
“你急什么，”他轻笑道：“这件事，本王打算交给禾先生去办。”
“禾先生？”锦皓疑惑道，“禾先生哪懂这些？”
夏辰枫注视着他，斜眯起眼，半开玩笑道：“锦侍卫很了解他嘛？”
“不敢不敢。”
“本王看他这几日闲来无事，就让他就去办吧。”
“是。鹅……还有一事，属下觉得还是有毕要告知王爷。”
“什么？”
“属下觉得禾先生练刀可能会好些。”
夏辰枫眉头一皱，“练刀？还是拿不起剑的问题？”
“是，”锦皓说道：“不过禾先生倒是拿刀没什么。”
夏辰枫摆摆手，说道：“随便他用什么，遇到危险能自保就行。”
晚上，锦皓想了想，还是觉得提早告知贺礼一事较好，于是便去敲了寒江雪的门。
这时，禾雨兮趴在桌子上继续看着那卷没看完的竹简。
舜英走过去开了门。
“锦侍卫，是来找禾先生的么？”
“是的。”
禾雨兮在里面喊道：“舜英，请锦侍卫进来吧。”
锦皓一进去，便看到禾雨兮面前摊着两三抱竹简和书卷。
“禾先生在看书啊？那打扰了。”
“无妨。快看完了。”
舜英端来了茶。
“禾先生，下下个月是叶老夫人的寿辰。”
禾雨兮疑惑道：“叶老夫人？”
还没等锦皓解释，她便回忆起来，在茶楼听戏的时候，有人念叨过。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王爷说您这几日太闲了，就打算让您去准备下叶府的贺礼，不知禾先生意下如何？”
禾雨兮眉心抽了抽，她一字一顿道：“王爷觉得我太闲了？”
“额……”锦皓意识到自己言错，又说道：“反正王爷的意思是让禾先生准备。”
禾雨兮瞪大了眼睛，一时有些结巴，道：“你是说，王，王爷让我去准备？”
锦皓点了点头。
“王爷是想得罪叶府吗？”禾雨兮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个，我也只是个传话的。”
“王爷叫你来的？”
“哦，那倒不是，只要是我自己忍不住，怕你到时候……接受不了。”锦皓想都没想，直抒胸臆道，“这件事禾先生早知道，也早做准备嘛。”
禾雨兮“呵呵”苦笑两声，表情不太好，不过她还是说道：“多谢锦侍卫。”
“举手之劳罢了，举手之劳。”他目光一转，看着桌上那一堆竹简书卷，好奇道：“禾先生在看什么书啊？好看吗？”
禾雨兮给他递过去一本，“这些全都是我从王爷书房里顺走的。”她说这话时，语气里不自觉的带着一丝等着被夸的期待。
本来，禾雨兮回来时只拿了一卷竹简，但又觉得拿的少了有些亏，于是又折回去偷偷多带了几本。
“王爷不知道？”
禾雨兮眨了眨眼，犹豫道：“我不知道啊，他应该不知道……吧。”
锦皓一时哑住，他神情变得复杂，撇嘴不知一时该说什么好。
“这……”他有些坐不住了，“话我也送到了，禾先生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乱动主子的书架，还将其中的书卷顺走，锦皓发誓，他这辈子都不敢这么干！
“哦对了，明日王爷问起来贺礼的事，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千万别说我来过。”
禾雨兮微微欠身示意。
于是，锦皓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念叨叨的离开了。
禾雨兮关了门，再回到桌前，却已然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了。
她面无表情的将书“啪”的一声合上，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皱起眉抱怨道：“舜英，你说咱们王爷是不是因为我偷拿了他几本破书就打算这么报复我啊！”
叶家是继皇族之后的第二大氏族，他们家老夫人的寿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不能马虎，但这个贺礼让她去准备，禾雨兮觉得顿感头疼。
禾雨兮在房中慢慢的来回踱步，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我就知道！他是皇子！是王爷！对吧？那他的东西别人肯定不能随便碰！要不然不碰，要不然就得付出代价！”过了一会儿，她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我现在还回去还来的及吗？”
舜英说道：“禾先生你小声些，回头让王爷听见了是要责罚你的。”
“他要罚便罚吧。”禾雨兮苦着脸说道。
“禾先生，你先别气，办法总是有的。”
禾雨兮心里清楚，话是这么说，也不过是图一时痛快罢了，事情还是要办的。
不过还好，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一切还来得及。
禾雨兮问道：“舜英，你清不清楚叶老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又或者 ，她喜欢什么？”
若说送礼，投其所好才是王道。但这些个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最是难缠。金银首饰自是不缺，但这些东西在寻常人眼里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有人可能见都没见过，但再怎么贵重的物品，也总有人司空见惯，有一天也会成为他人眼中不值一提的东西。
禾雨兮之前住在善水轩的时候，虽说过得并不寒酸，但也只止于此罢了。
但在叶府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贵重的珠宝没有见过？
禾雨兮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一个自己都忍不住想要嘲讽一番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