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很怕,但我得装!
大婶笑着说:“喏,孩子过几月就年满20了,所以咱们的陛下要在上陵举办三日宴。”
禾雨兮道:“一个弱冠之礼要举城同乐?”
竹素这时拉了拉她:“走了,我回去与你细说。”
大婶磕抹掉嘴上的瓜子皮,摊开手心,继续磕起来。
她盯着禾雨兮的背影好一会儿,暗自奇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新来的?”
回去的时候,金轮西沉,玉兔东升,唯一一点柔和的霞光懒懒的撒下来。
虽然上陵城门不下钥,日日夜夜笙歌燕舞,但城外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自从叶二小姐出了事之后,城中大多数人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绝不轻易出城。
而城门大开也只是为了方便来往客商的落脚歇息。
如若不是到时候出城,这荒郊野外的不安全,禾雨兮是绝不会轻易答应打道回府。
就在要回去的时候,一队骑兵簇拥着一辆花枝招展的马车大摇大摆的从街心经过,为首的几个侍卫骑着马在前面开路,来势汹汹,路过的百姓无一不惶恐避让。
“闪开闪开,都识相点,不想死的都快闪开。”
就连竹素在人群中也被推搡了一把。禾雨兮紧紧的拉着她防止她被推倒。
“当心!”
可就在街心不远处的一个弱小孩童在匆忙躲避中不幸被拌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手上的小糖人也因此碎了,这小身板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坐在地上一下子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阿娘,阿娘,我害怕,呜呜阿娘,你在哪啊!”
跑在前面的几个侍卫见状,急忙去拉缰绳想要避开。
可是不行。
太近了。
受惊的马蹄快要踢到孩子了。
孩子的母亲这时候也想冲出人群去拉回自己的孩子,可她自己就要被人海给淹没了,这位可怜的母亲只能疯了一样的去推搡周围的人,
“琏儿,我的琏儿,让我过去,求求你们让我过去。”
可哪里还有人顾得上她,眼见着一条无辜稚子就要命丧于此。
“嘶嘶——”侍卫勒住缰绳,马的前脚腾空而起。
此时,一道青灰色身影一闪而过,趁着这会儿空隙,直接将那名叫“琏儿”的孩子抱起,滚向一边,将他带离了危险的地方。
再回头看去,孩子手中的那条糖人已经被马蹄踩成了糖渣。竹签也不知去了何处。
“雨兮”,竹素急忙跑过来查看,“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禾雨兮跪坐在地上。
就在刚才,禾雨兮绕开人群冲过去,将哇哇哭喊的孩童抱在怀里,躲开了那匹受惊的马儿。
她微微喘着气,看了看怀里的小孩,弱小的身板缩在禾雨兮的怀里止不住的颤抖,没有哭,也没有闹,这小家伙很明显被吓着了。
“你们不想活了?找死吗?”那侍卫坐在马上破口大骂道,他险些害死一条性命,心里也没底,虽然见到孩子安然无恙,但心里还是不由的有些恼火,冲三四岁孩子不好发作,于是,他便将一肚子火全发到禾雨兮身上,“你,想死啊,没头没脑往里冲,出了人命了我这官还当不当了,啊?”
禾雨兮抱着孩子,想要站起来,奈何腿有些发软,只得先去安抚怀里的孩子。
那个侍卫还打算再骂,却见后面马车里伸出一只芊芊玉手,掀开帘子,一个珠光宝气的姑娘问道:“怎么不走了?出什么事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挡在这里做什么?”
那侍卫下马跑去,对那女子耳边说了几句,女子问道:“那孩子可有伤着?”
侍卫摇了摇头。
女子说:“既然无——”她说着,向人群里瞥了一眼,可仅仅是这一眼,却愣住了。
她的神情开始变得不自然,变得有些不可置信。
“小姐?小姐?”侍卫见她神情有样,连忙问道。
女子收回目光,“啊?哦,没,没什么,既然无人受伤,那便回府吧。”说罢,又快速将帘子放下。
不过禾雨兮看到放下的窗帘又被拉起,那个华贵的女子招了招手,一旁的侍女跟过去,贴着耳边低语了几句。
说的什么禾雨兮没听见。
一行队伍逐渐远去了。
“呔,这人都什么素质啊,差点把一个孩子踩到。”
“就是就是,也不知爹妈是怎么教的,有钱有势了了不起啊。”
“真丢我们上陵人的脸。”
周围的百姓纷纷指责道。
一番指指点点后人群也松动了。
禾雨兮轻轻怕着小家伙的背,轻声哄道:“不怕了,不怕了,已经没事了。”
待到人群稍微缓些,孩子的母亲便已经冲过来,“琏儿,我的琏儿啊!”
刚才还愣愣的,一声不吭的幼童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绷不住了,哇哇的哭出声,脏脏的小脸上全是说不尽的委屈,双手张开要阿娘抱。
“呜呜,阿娘,阿娘——”
“不怕了不怕了,阿娘在这里,阿娘抱抱。”
禾雨兮见孩子从她怀里抱走,便拉着竹素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竹素拉着她仔细的检查着,“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禾雨兮安慰道:“我没事,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那位母亲抱着孩子不断的弯腰答谢:“多谢二位救命之恩!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说着还要给禾雨兮跪下。
禾雨兮连忙后退闪开,说道:“不必了不必了。”
直到他们娘俩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离开,禾雨兮看着车队消失的街角,这才开口问道:“竹素,他们是谁啊?怎的这般无礼?”
竹素也顺着她的目光去看,眉头微微一皱,“有些眼熟,我方才没注意看。”想了想,突然像是否定般摇了摇头:“不会的,应该不是他。”
禾雨兮没听清:“什么?”
竹素戳了戳禾雨兮的额头:“我是说刚才吓死我了,我说人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刚才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
禾雨兮拽着竹素的胳膊:“我这也是没办法嘛,就那么一点距离了,我没多想就上去了。”见她没有说话,又继续道:“哎呀,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你看,我这不受什么伤嘛,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竹素闭了闭眼,她最是见不得禾雨兮这个样子了。
“好了好了,你没事最好不过,以后可千万不能像今天这样二话不说就直接冲上去,自己死活都不顾了,走,回家。”
“哎呀,”没走两步,禾雨兮突然想起来,“我,我的点心盒子呢?”刚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扔的,扔在哪里了。
竹素回过头:“算了,几盒点心也不值什么,丢了就丢了吧,我再给你买就是了。”
禾雨兮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竹素最是温柔了。
这一闹费了不少时辰,不过好在能赶在天黑之前出了城。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理,禾雨兮的身体不再像刚醒来那般虚弱。
一路上,她拎买来的那些五颜六色,玲珑小巧的糕点盒子,东西多,但不重,即使两只手拎满了她也不嫌累。她们没有意识到该买的东西没有买,不该买的倒是买了不少。竹素几次想帮她,但都被拒绝了。
这可不是禾雨兮小气,用她的话说就是——
咳咳
“你一个柳弱扶风的柔弱女子怎么可以去干这种事情?”再说,这东西都是她买的,自己当个苦力也理所当然。
“可你会不会——”
“不会。”
“累”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禾雨兮很“豪气”的堵了回去。
竹素的脚步逐渐的慢了下来,很快,禾雨兮便走在了她的前面,可能是她满心欢喜于一天的放纵,此时连旁边少了个人都没有察觉。
有风吹过,掠过树梢,一时间带走了许多随风摇曳的花瓣,它们轻飘飘的落在青石阶上,落在他们二人的脚边。
竹素看着她拾阶而上的身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雨兮,若你是个男子该多好。
若我所遇之人皆如你这般,该多好。
禾雨兮转头,看到竹素停在原地,她转身,“竹素?”
“啊?”
“傻丫头,你怎么了,想什么呢?”少女爽朗的笑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我拿着东西,不方便开门。”
进了院子,禾雨兮将五六盒点心放在桌子上。
“竹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她看着竹素进进出出,“你都陪我累了一天了,坐下来吃些点心休息一下吧,东西放着我来收拾。”
竹素笑着摆了摆手,禾雨兮见她要走,直接过去将她拉了过来,按着她坐下。
“雨兮,你到底想干什么?”
禾雨兮撕开一盒包着点心的纸,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的八宝切糕。
她拿起一块,送到竹素嘴边。
“咳咳,你今天破费了,以后等我赚了银子,我一定好好请你。”
嗯?
竹素张嘴咬住那块糕点,却并不嚼,就那样含在嘴里。她的眼尾微微上挑,想笑但又不敢太过张扬。
竹素好笑的看着她,仿若在看一个少不经事,乳臭未干的稚子掰着自己的指头数自己长大以后要如何如何立一番事业,报答娘亲的恩情。
你要赚钱?
我要你赚钱干什么?
其实禾雨兮也挺不好意思,说实话自从那日她醒来后,就一直住在善水轩,虽然竹素并不介意,也处处照顾她,但禾雨兮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个麻烦。
一无是处,来历不明,笨手笨脚………
她只能尽可能地减少麻烦,可顶多也就给竹素打打下手。
竹素却并不知道禾雨兮心里想了这些东西。
“雨兮,那十三皇子的弱冠之礼你想不想去看看?”
“啊?我也能去吗?”
“为何不可,举城同庆是陛下亲自下的旨,虽然上若林地处偏远,但也隶属上陵,自然去得。”
“但是这样大兴土木………我觉得这位陛下也算不上是个昏君啊?”
回来的路上,她看到有好几处地方在搭建竹楼,端的是璀璨夺目,玉宇琼楼。
可不,皇家的排场是要搞起来的,随随便便算怎么回事?皇帝也是巴不得多些人来为他儿子庆生,热闹一些最好。
“他这么做倒也没错。”
“这位皇子是前几年才认祖归宗,听宫里的人说,九皇子尚在襁褓之中就被拐子抱走,这几年才找到,认祖归宗,恢复身份,所以我想,陛下这样大张旗鼓的宴摆,怕是因为心中对儿子有愧想借此来弥补吧。”
禾雨兮一脸的不可置信:“这……皇宫里也能顺走啊?”
“宫里自然不会,据我所知的,九皇子生母在宫中并不招人待见,她不是妃也不是嫔,原本只是一个最低阶的下人,被皇上宠幸过一次后有了身孕。本以为她能就此跻身妃嫔,结果自那以后皇上不再见她,后来孩子的事瞒不住,被赶出宫去了。听说生产那日她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再无人照看,于是…孩子就被带走了。”
听到后面,禾雨兮逐渐的皱起了眉。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竹素摇了摇头,“这几年熬过来,怕是吃了不少苦。”
禾雨兮的嘴角嘲讽的抽了两下:“若真是心怀愧疚,又岂是弱冠之礼能补得上的。”
“话是这么说,但又能怎样呢?雨兮,过几日的弱冠礼你肯定是要去的吧,皇家宴中不可随便议论,不可直呼皇族名讳,到时你可不要说错话。”
禾雨兮:“啊?我说错话?”
竹素说道:“我知道,不过谨言慎行总是好的。如今陛下立了三皇子为太子,他和九皇子,乃是皇后所出,是嫡出,惹不得。”
“这个我知道。”禾雨兮点了点头。
“不过他地位不稳,朝中多有言论,这你不用管。大皇子带兵已前往边疆镇守,这些年边事平和,不起战火,饶是如此,陛下也没有请他回来。五皇子嘛,他资质平平,向来不被他父皇器重,而六皇子多年卧病在床,难成大器,如今朝野上下夺嫡有望的只有七皇子了。”
禾雨兮“……”
“至于八皇子嘛”,竹素想了一下才开口,“他无心政事,只知道赏弄风花雪月,说到底不过一个身份尊贵的登徒子罢了,成不了气候的。”
瞧一瞧看一看,这宁国皇帝的诸皇子……们,还真是……
独具特色!
各有千秋!
禾雨兮暗自腹诽。
“宫里还有三位公主,其中两位皆已远嫁,这倒没什么。”
“这么说的话,朝中百官岂不是分成两派?”
“明面上没有,不过暗中早已站好了队,这帮老狐狸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禾雨兮闻言,拊掌笑道:“哈哈哈哈哈说得太对了,你总结的很精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