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江离努力的试图回忆,自己和慕襄当年,究竟都做过哪一些,比较容易让人回忆起来的事情。
他觉得这事儿有些困难,最终成功的可能性很低。
毕竟,即便钟煜当真就是慕襄的转世,江离也不相信,那些连他自己都需要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过往,钟煜隔了一世,还能有所印象。
——谁让他们,不像话本子里的男女主呢?
他们没有十指相扣的牵过手,更加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亲密行为。唯一能够和话本子里贴上的,竟然是背叛,囚禁,以及……捉奸。
捉,奸。
江离冷笑着抬手,他轻轻地触摸自己额角那道难以消却的疤痕,心里想道,不论那两个人,当初是真的情投意合,抑或一时脑热,哪怕是当真另有隐情,可既然已经脱了衣服,睡到一张床上去了,那么,又有什么爬起来再狡辩的必要呢?
他分明对事情发生的过程,没有一丝一毫了解的兴趣。
江离觉得很惊讶。
时隔这样多年的旧事,到如今,再回想起来,竟然仍旧能够令他胃里直犯恶心。
大抵,是因为“捉奸”二字,本身就太龌龊。
于是,江离一个字一个字的推敲,——丈夫不轨,在外偷欢被妻子发现,那才能够算是“捉奸”。
至于他,同慕襄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论是站在师兄的立场上,还是彼时武功被废的傀儡宫主,他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去管慕襄的私事?
不过是一桩不太好看的丑事,恰恰不巧被他撞见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咔哒”一声轻响。
江离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右手轻扶着的桌角,就这样应声碎成了粉末。
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不记起来则已,一旦记起来了,便只会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想忘都忘不掉。
当年,慕襄是怎么和他解释的来着?
哦。记起来了。
慕襄说,他好像是喝了酒,所以,他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清了。
多么简单明了呀。所有无法面对的,不愿承认的事情,都可以放心大胆的推脱给酒精,就仿佛饮酒之后的那个人,就再也不是自己了一样。
如此这般的解释,倒真是不如不解释。
又或者说,许多时候,一个人解释,原也不是为了解释给其他人听的。
毕竟,人总要想个法子,来面对偶尔做了荒唐事的自己。
于是,他们便会想尽办法的,来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即使那理由再可笑也无妨,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本来也只需要,用来说服自己。
钟煜一堆衣服试来换去,最后还是中意于那件青衫。
他做出决定时,恰恰正到了中午用膳的时辰。
钟煜院子里的小厨房十分准时,明显比钟煜本人要有时间观念的多。钟煜捋了捋衣袖,原本正打算坐下来用膳,可一低头,瞧见了桌上不乏浓油赤酱的菜式,再看一看自己身上那唯一的一件青色长衫……
钟煜摆摆手,果断的道:“我先进去换件衣服先。”
珍珠&翡翠:“……”
行的吧。
就算是再无语,那又怎么样呢?
大小姐(划掉)大少爷开心就好~
……
钟煜重新拉开屏风,他将自己心爱的青色长衫脱下,小心的挂好,而后随意的换上了一件日常穿的白色暗纹刺绣绸衫。钟煜心想,别的不提,这原主的衣品,还真是不错,也不知是否是冥冥中的夙缘,那一衣柜的衣衫,竟然都十分的合钟煜的眼光。不夸张的假设一下,倘若钟煜真的生活在古代,又和原主一样,出身大家不缺钱财的话,那么,他们的衣柜,真的会有很大可能,是重叠的。
再一次穿齐整衣裳,钟煜正打算将遮挡的屏风折叠,却忽然听见屏风外珍珠的一声低喝:“你是什么人?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钟煜:?
钟煜心下疑惑,要说这钟家,有什么人,是现在的所他不认识的,那倒是多得很,但要说,是珍珠和翡翠所不认得的——
钟煜拉开屏风,抬眸定睛向前看去,竟然恰好与江离投来的视线所交汇。
钟煜:“……”
钟煜:“!!!”
钟煜变了脸色,大吃一惊。
他先是下意识的看向了窗外,见到阳光正盛,才算是彻底的确定了,现在他该用的是午膳,而非晚膳。
目光重新回到江离的身上,钟煜赶紧三两步到了江离的身前,他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人,足有一会儿,方才没头没脑的说出来一句:“你怎么,怎么还换了一身衣裳来?”
江离:“……”
江离冷漠的看钟煜一眼,淡淡的道:“你不是也换了?”
钟煜:“……”
钟煜说:“对哦。”
但——
“若是早知道,你现在就来,我就不换了。”
钟煜试探着轻轻去捏江离的衣角,眼见江离并无恼怒之意,他索性大了胆子,隔着衣袖轻捏住了江离的手腕。钟煜微微低头,告诉江离说:“好像这样才对。”
江离:?
江离心神微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问钟煜道:“这样才对?这样,又是那样?”
钟煜摇了摇头,其实他也说不准什么,只是心底里,下意识的直觉罢了。
而那直觉便是,“你穿红色好看。也只有这样艳丽的颜色,才最称你。”
诚然,美人不论穿什么,哪怕是披一块麻布,也能披的独一无二。
但人,总还是会有一些,最为适合的,与那么适合的东西。
譬如江离。他毫无疑问是个美人,且是一个,能够令人忽略他的性别,以至于见到他第一观感,不是英俊帅气,而是漂亮的美人。
——略失柔和的男生女相。
江离有着一双近乎可以用妩媚来形容的眼睛,偏偏又被高挺的鼻梁带的锋利深邃。他从来都不是毫无侵略性的存在。其他任何的颜色都在将江离身上的侵略性往下压,唯有绯红如此炽烈,契合着他身上所有明艳的美丽。钟煜毫不怀疑,这样的美人,他会在月黑风高的良辰吉时,以冰冷的眼神,用破碎的瓷杯,满含着刻薄与嘲讽,利落地扎穿那沉溺于软红千丈中人的咽喉。
昨日青衣的江离,似乎总在努力的令自己显得淡薄超脱,而此时此刻,他又毫不避讳的,选择让自己原形毕露。
江离提起手中拎着的两坛酒,他挑眉,问钟煜道:“喝酒么?”
钟煜:“?”
钟煜下意识的回答道:“现在是白天。”
江离语调隐含讽意:“白天不能喝,只有晚上才可以?”
钟煜:“……”
钟煜听出江离话语中所隐藏的不悦,于是,他果断的接过酒坛,拉着江离向餐桌走去。钟煜说:“喝。阿离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我陪着你。”
江离呵呵,他冷冷笑道:“真是好体贴啊。”
钟煜:“…………”
江离这样的阴阳怪气,钟煜就算是再笨,应该琢磨出来了一点了,——江离现在的心情,非常非常的不好。
或者,更加直白一点的说,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应当是非常差才对。
钟煜想不明白,他们才不过分开了半天的时间都不到,江离整个人的情绪,怎么会波动这样大呢
难道,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钟煜有一些好奇,又有一些忧心。——这世上,会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够影响到江离这样的人呢?
“你们先出去吧。”钟煜看向珍珠与翡翠,他道:“我与这位——”
江离抢在钟煜胡编乱造之前,十分坦然的开口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江离。雍江的江,离火的离。”
钟煜:“……”
钟煜眼睁睁看着,翡翠的眼睛与珍珠的嘴巴,肉眼可见的瞪大张圆,最后,两人以一种,震惊到近乎恍惚的状态,脚步虚浮的转身退了出去,临到了门前,珍珠甚至,还险些叫门槛给绊一跤。
钟煜心里啧啧感慨,都不知道该怎么心疼这两个小姑娘。于是,他略略抬高了些声音:“记得关门!”
珍珠,翡翠:“…………”
珍珠一回身,用力将门“哐”的一声合严实,吓了翡翠好大一跳。翡翠拍珍珠的后背,说:“你要死,这是关门还是砸门?”
珍珠说:“嗨呀。管他呢。少爷保准不在意。你说这可真是,真是……”
珍珠活了这样十几年,还是头一回,真的见识到易容术这种东西,若不是江离自己开口介绍,钟煜也唤他“阿离”的话……是个人谁能想得到,现在这突然出现的神秘红衣人,就是之前那个平平无奇,毫无特色的倒霉蛋江公子啊!
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毫无相似之处嘛!
珍珠的脑筋转动的飞快。她醍醐灌顶一般的道:“所以说,今天上午,少爷那样折腾,精心准备,不是为了那个害人精,而是为了等——”
珍珠圆溜溜的杏眼,狡黠的向着紧闭的屋门眨了一眨。
翡翠立时便会了意。她欢欢喜喜的答应珍珠道:“少爷他,自然是为了等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