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人之言
时而,金北辰与苏锦奕会说些生意上头的事儿,沈慕颜听不大明白,便只听着,不过大多时候,四人只说些京中的趣闻。
说着说着,沈慕欢像是想起什么,忽出声道:“对了,咱们来得匆忙,还未曾同国公夫人打过招呼,该过去一趟才是。”
金北辰连连称是,随着妻子起身,一面同苏锦奕道:“苏兄,烦请你照看一下妹妹,我们夫妻去去便回。”
沈慕颜原想说随他们夫妻二人一道同去,与国公夫人辞一声就归家去了,只是金北辰这般说,她反倒不好开口了,只好起身相送。
目送着沈慕欢夫妇离了亭子渐行渐远,忽觉身旁站过了人来,侧头只见苏锦奕已到了身侧,与她一同看着他们二人。
她只看了苏锦奕一眼,将将收回目光,便听得他问道:“沈姑娘素日里喜欢做什么?”
这个问题倒真是将她难住了。
只因她来这儿的时日尚短,还未在此处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要说这些日子她做得最多的事儿,也唯有看书了。
当然这书指得是话本子,她发现这儿的话本子到写得古色古香,也亏得她念书的时候犹爱古文这一块,饶是如此,念起来还是有些吃力,看得较慢罢了。
“女儿家还能做些什么呢,不过就侍弄侍弄花草鱼儿,看看闲话本子。”她说完,连自个儿的都愣住了。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还当真有些忧愁,她可得赶紧找些事儿打发时间才是。
“说起来,我那儿也有书铺子,近来还添了些话本子,姑娘得闲时,不如去我那里转转,或许能挑捡些喜欢的。”苏锦奕说道。
苏记还有书铺子?这事儿好像之前的沈慕颜并不知晓。
不过再想想也正常,毕竟沈慕颜也是个千金大小姐,总不能隔三差五的上街转悠去。再说了,之前的沈慕颜可不如她这么爱看话本子。
“哦,我竟不知苏公子家还有书铺子,那我定要寻个日子去上一趟。”她说着,含笑转头看向他。
彼时苏锦奕也转头来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之时,沈慕颜竟不觉得尴尬,大概是因着他的目光太过坦荡,坦荡的叫她觉得他并非是在瞧着她这个人。
“那我便在家中等候姑娘了。”
她倒是没料到苏锦奕顺竿爬得这么快,稍愣了愣,才点点头:“公子盛情,岂有不从之理,改日便登门叨扰。”
好听的话她还是会说的,不过是空许的承诺,这改日是什么时候,自然另当别论了。
“过几日我家中要办个小宴,我送了柬来,介时还定要请姑娘赏脸。”他侧过身,看着她笑眯眯地说着。
如此一来,她倒是不好多说什么了,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步步紧逼到如此地方,甚至她觉得他早就挖好了坑,循循善诱地将她引至了坑底。
她有些不情愿,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让她去苏家,总不能是他对她一见钟情之类的原由吧:“苏公子,我……”
“我与北辰兄相识多年,曾听他无数次提及你之事,说你虽在家中受双亲兄姐宠爱,但不见娇纵,品行端正,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她不着痕迹的微微挑眉,对于他打断自己的话转而说出的这些,着实有些吃惊。
依着她想,金北辰是沈慕颜的姐夫,虽说女婿是半儿,但终究她与金北辰不是亲兄妹,按理他应是不会跟外人过多提及她的事。
苏锦奕说得这些,怕都是自己编想的吧。
只不过他这般说,她当真不知该如何接话,即便觉得窘迫,却还是选择默默不语,看他接下来还有何话。
“听得多了,便觉得像是自家妹妹一般亲近,虽说今朝与你是头回想见,却仿若故人相逢,不如咱们将这称呼改改?”
他笑望着她,很是执着地等着她的回应。
沈慕颜觉得自己是遇上高人了,这话可不是与贾宝玉同林黛玉初次相见时所言有异曲共同之处。
虽说这话听着叫人着实亲近不起来,但与他无冤无仇自然也不好翻脸,指不定人家只是碍于她的家世套个近乎罢了。
不过,他苏家虽只是商贾,可皇商又与寻常商户不同,在众人心中又是可高看一眼的,她一个将门之女,又不是为宰为相的,又有什么好结交的。
心中万分不解,但又不好一直晾着人,寻思着日后与之往来也不多,即便是当真要与他打交道,多个朋友也总好过多个仇人。
她笑了笑,缓一点头后问:“自然是好。”
“若未记错,我虚长你两岁,想来是称得起你的一声兄长的,颜妹妹。”话末,他意味深长的叫了她一声。
沈慕颜也不知与一个初初相结识的男子,怎么聊着聊着就称兄道妹起来,不过想想只是一个称呼,她也不吃亏,便应下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大哥。”
苏锦奕的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似乎她的称呼与他所想略有不同而有些不大满意,然最终却未说什么。
沈慕颜暗叹了口气,这声苏大哥已叫得她万般艰难,也不知怎的,若叫她予旁人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哥哥,她如何都叫得出口,但对着苏锦奕,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得亏他也没再说什么,要不然她怕真得忍不住要翻脸了。
“那介时我亲自过府给颜妹妹送请柬去。”苏锦奕笑着冲她抱拳作揖,她没法子,只好回了一礼。
待二人抬头望见彼此时,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觉得这情形着实有些滑稽。
“你我既已用兄妹相称,是否就不要这样假模假样的客套了。”虽说觉得自己同苏锦奕亲近不起来,但看他的样子却是想与她亲近的。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为难自己穷讲究呢。
“那是自然。”他直起身来,点点头。
二人同时转身看向亭外,此处位于流觞宴小河的东北方,地势稍高,倒是将那处的人事尽收眼底,自然,那处的风雅之声亦隐隐传入耳中。
正细细而听,身旁的人忽然一动,她微偏头看去,见他往前一步,徐徐一揖。
她转头,发现亭子下方站着一人正与他作揖,衣衫有些眼熟。待那人抬起头来时,她意外的挑了挑眉。
钟承桉?她与苏锦奕熟识?
不由地,她又转头看向苏锦奕,发现他唇角挂着浅笑,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扭头冲着她笑了笑:“朔风侯之子,钟承桉。”
她失声而笑:“苏大哥是在嘲讽小妹么?这京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我与他曾有过婚约。饶是之前不知的,前几日在云锦馆前,我当街与他解除婚约之事,也该听说了呀。”
他们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怎可不知。再说了,要当真是她姐夫与他数次提及自己之事,她不信金北辰一次都未说过她与钟承桉的婚约。
苏锦奕连连拱手道歉:“是我无礼了,那日确是听闻了此事,只是未放在心上,方才见了钟兄,未来得及细想便介绍给颜妹妹了。”
虽不知他此话有几分真假,她也来不及细想,此时钟承桉已迈步上了台阶,须臾入了亭内。
沈慕颜不愿与他多言,便转了身缓迈了几步,至一旁看起风景来,耳中听得他们二人说话。
“苏兄今日怎有如此雅兴,参加这流觞宴。”钟承桉确实与苏锦奕相熟,说起话来似也随性几分。
实则,沈慕颜对苏锦奕受蔺国公府之邀参加流觞宴并不觉奇怪,毕竟他有皇商这层身份,自是不同。但金家受邀,着实让人意外,还是说蔺国公府的品味太过奇特?
毕竟商户与官宦之家还是有不少差别的,而像沈家这样将嫡女下嫁商户的,亦是少数。
“确实,亏得我今日来了,所获颇丰。”苏锦奕说着,扭头看向沈慕颜的方向。
她背对着二人,并不知此时两个男子的目光皆落于她身上,只瞧着亭外不远处正与叶芙汐的丫头聊天的春芽,几个小丫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很是开心。
“倒也是,今日这宴上佳人如云,苏兄还未娶妻,在此相看一个姑娘确实不错。”钟承桉看着沈慕颜的眸色沉了沉,冷笑了一声后说道。
苏锦奕侧头看向他:“钟兄说得不错,我正是此意,世间难得一衷情之人,既是遇上了,自不能轻易放手了,免得哪一日自己又后悔。”
钟承桉看着他,半晌都未搭话。
而这头,沈慕颜背对着二人,虽听得他们的对话却看不清神情,以至于听得莫名其妙,很是无趣,便生了离开的念头。
正巧见着沈慕欢夫妇远远归来,便转身看向苏锦奕:“苏大哥,我二姐姐与姐夫来了,便先行一步。”
说罢话,冲着二人一礼就迈步往亭外走。
苏锦奕送着她往前走了两步,行至亭口处,冲着正下台阶的沈慕颜说了一句:“颜妹妹,我过几日便亲自登门送请柬去。”
沈慕颜迈步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听了他这话,停步转过头来,冲着苏锦奕款款一笑点了点头,这才向着沈慕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