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
岳飞笔下,既有壮怀激烈,也还有浪漫文艺,《小重山》中: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便是这一句,单从古往今来的文学词句来论,也算是极有造诣的。也被后世许多人在各种感情下引用无数。
天色慢慢黑下,知道月光如雪,三人才往营寨而回。
再看史进,已然慢慢落于下风,却是也丝毫不显仓促,手段百出,心态上完全没有那种招架的想法,一心想胜。高手过招,常常是一招定胜负,上风下风的差别有时候也并不显得多么重要,心性也是重要的决胜条件。
今日宴会,目的自然是王黼。蔡京开始倒是没怎么发言,多是童贯侃侃而谈。
忽然听得不远传来琵琶之声,正是那十面埋伏,乐音急快如瓢泼大雨。
“夫人,官人那边怎么打起来了?”小婵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双手捂着胸口,似乎受到了惊吓,那长枪带着的呼啸风声实在有些吓人,看着锋利的枪刃贴着人的身躯划过,更是吓得小婵面色都白了,似乎觉得随时就有人一命呜呼一般。
李师师听言笑了笑道:“无妨的,让他们闹就是,你去把琴取来,便与他们再助助兴。”
刑部尚书范致虚听言,答道:“太师,李彦之辈在京东强夺民田,田亩高达三万余。还杖毙良民上千,京东河北交界之地激起民乱,此事虽然已经压下,却是可以做一做文章。”
郑智一口烈酒而下,看得正是兴起,这岳飞果然人如其名,虽然还少了一些临场实用的经验,却是把一手寒星冷月枪法耍得大开大合,与林冲的路子完全不同,已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
晚些时候又有火头送来酒菜,三人便在这墓前叙旧畅饮。林冲多说小时候记忆中的东京之事,这些记忆也大多与周侗有关,在东京的周通,实在太过威风,林冲说出来的多是热血开心事,岳飞也是听得神采飞扬,只恨自己晚生几十年。
谁说武夫不能写诗词,谁说武夫写的诗词就是突兀的附庸风雅。
岳飞往场中空地一跃而去,心中充满自信。
祭品摆好,郑智带着众人祭奠几番便到不远空地开始安营扎寨。只留林冲与岳飞在墓前吊唁,还有一人也在一旁作陪,便是燕青燕小乙了,燕青也可以算是周侗的徒孙。
史进早已站起,口中直道:“岳家小子,且来战!”
几人又慢慢商讨,临近尾声,蔡京说得一句:“这些事情不能一次上奏,只能一天朝会奏一件,便是如此长久让这王黼为难,官家心中才会有日积月累之厌恶。”
郑智对着鲁达摆了摆手,见得一旁岳飞已然跃跃欲试,开口说道:“鲁达稍待,今日还有一约。”
李师师也在一旁,面前有一堆小篝火,身边还有小婵。两个女子自然是不方便与那些浑汉凑在一处,却是也连连发笑,一旁的这些浑汉荤素不忌的谈笑,着实也有乐趣。
李彦便是那刚刚接任大内总管之人,这个太监也是胆大包天之辈,以官方名义强行把民众之田并入西城所,为自己捞取利益,如此毫无顾忌的手段,可见这太监心中也是没有一丝敬畏的。西城所便是朝廷管理官田的衙门。
东京城中,蔡太师府邸今夜也有来客,人数虽然不多,但是个个都是朝中大佬。
岳飞比史进力大,史进因为杀人无数,自然比此时的岳飞凶狠。
大帐之外空地上,篝火连连,一众军将席地而坐,有酒有肉,少了些严肃,多了许多轻松。
一桌不过七八人,却是也不多喝酒,浅尝辄止。
李彦强取豪夺的事情只要在朝堂之上爆发出来,王黼立马便被架在火上了,如何处理都不妥,不论怎么处理,王黼也是要吃大亏的。当朝宰相去替一个内侍太监辩解,皇帝赵佶心中必然觉得这样的方式不符合自己身为皇帝的利益。
鲁达林冲两人更是呼喊不止,还有无数叫好之声。
岳飞战史进!两人打得正酣畅淋漓。
蔡京一身奢华便服,今日宴客最重要的一道菜便是鹌鹑羹,也是蔡京最爱吃的一道菜。有流言说蔡京吃一次鹌鹑羹,便要几百上千只鹌鹑,此流言也不知真假。但是蔡京喜食鹌鹑是真实的,蔡京奢华更是史实,奢华到连皇帝赵佶见到蔡京府邸回头便开始整修皇宫。
岳飞虽然还年少,身体还未真正成熟,却是已经臂力惊人,臂力与人的意志永远是成正比的,一个人能如此打熬身体,必然是有强大的意志力。
倒是李师师淡定许多,也见怪不怪了,比这紧张的场面李师师都见过,只道:“无事无事,男人便是如此,消停不了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郑智也是酒酣之际,见得岳飞回来,开口笑道:“酒酣胸胆尚开张,岂能无兵刃血光!”
小婵自是没有听懂,也不知李师师说的是啥,心中更是想不通为何平白无故的要这般犯险,在她看来这便是以命相搏。又道:“夫人,岂能拿性命开玩笑啊。夫人快快去劝阻一下。官人他们肯定都是喝醉了。”
只听鲁达大喊:“大郎,长枪对击而落不要轻易收枪,随势攻其下盘正好。”
李彦与梁师成自然是一伙的,内官与外官从来都有利益冲突。蔡京对内官作出的妥协便是把中书省的许多职权间接给了梁师成。
两人长枪于空中来去,火花四溅。在这种氛围之下,这迸溅的火花少了几分凶险,在夜色之中反而多了几分好看,似夜空之中美丽的烟花一般。
两人似乎也在这场比武之中分了阵营,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就像看人下棋一样,总想帮人支上几招。也是旁观者比局中人看得跟清楚一些。
鲁达闻言站起,嗓若洪钟答道:“哥哥说得是,洒家为哥哥舞刀助兴。”
“明日朝会,某便奏一事,河朔聚兵之费,所出何处。”童贯说道,便是要向王黼发难了,奏上去的事情自然是要解决,不可能说攻辽大战不给军费,至于这军费哪里来,自然不是童贯要操心的,而是王黼之职责。
若是不替太监李彦辩解,梁师成又要黑脸骂这个王黼忘恩负义。
神宗当朝之时,若是有人弹劾内侍,满朝必然群起而攻之,神宗身边内侍,李宪为首,颇为贤良,童贯入宫之时便在李宪手下。那个时候的内侍岂敢如现在这般逾越,王安石司马光等人又岂能容宦官骑在头上。
林冲也在一旁喊道:“岳师弟,少用虚招,虚招与史大郎不灵,猛攻即可奏效。”
小婵又转头看得一眼,看得更是惊讶,惊讶得不敢回头再看,急忙起身往大帐而去。
对于周侗来说,自己爱徒在墓前仔细谈论回顾着他这一生的风光,也算死而无憾了。不许将军见白头,兴许也是周侗年迈时候的心态,也是周侗离开东京、相忘于江湖的原因。回顾一生,留下这些精彩的传说,人生之大幸。
众人深以为然,各自点头,又开始商量所奏之事先后。
寒星冷月枪对霸烈枪,两种枪法已然不是第一次争斗了。只是物是人非,周侗已入酒泉,王进也慢慢垂垂老矣。唯有岳飞与史进代表了武人的传承,华夏之勇武,大概也是这般代代相承的。
岳飞就是一个武夫,一个自小习武,没有半点功名,自己主动参军入伍,力挽天下倾覆之人,还有这番文学造诣。岳飞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郑智听言抬头,刚才自己一句,正是苏轼《江城子·密州出猎》中的句子,岳飞接的词句正是这首词的结尾。西北望、射天狼,正是说的西夏党项。
两人手中兵器都不自觉加快几分,已然到得决胜之时。
岳飞听言虽然有些吃惊,也知道郑智话语意思便是西北又要起战事,却是也不以为然说道:“哈哈……党项不过回光返照尔。”
“此事可奏,且看王黼是大义灭亲还是要强行狡辩。”蔡京又答。一个人位置越高、权利越大。处理的事情自然越多,需要负责的事情也就更多。各方的利益平衡,各方的需求平衡,才是显出一个高位者智慧与手段的唯一标准。
左右军汉皆围了过来,喝彩之声四起。
蔡京点了点头道:“童太师此合正合时宜,且看王黼小儿能不能变出钱来。内侍梁师成也该吃些苦头。此阉本与我等相安无事,如今权柄日盛,竟然也要插手外官之事,当真以为自己可一手遮天。”
岳飞听言,也站起身来说道:“相公,苏学士词中还有两句,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西北天狼已被相公猎罢,苏学士遗愿已成,便让我与史家哥哥一战,以助相公酒兴。”
郑智陡然想起这位岳爷爷可不是只有一身勇武昭日月,也还有许多诗词传世,最有名的便是那曲写情怀的《满江红》,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岳飞与林冲燕青三人走进人群,也席地坐下,岳飞脸上并无多少悲伤,反而还多有几分神采。
“天狼虽已中箭,却是未死啊,如今正要作垂死挣扎。”郑智感叹一句,自己到了这个时代,似乎真改变了许多事请,若是苏轼能活个七八十岁,此时还在人世,必然也会与自己把酒言欢。
行军向来是极为艰苦的,好在众人早已学会苦中作乐。特别是这种不用太过提防有人袭营的夜里,更是多了一种轻松,自然也就能多饮些许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