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回头
叶菀走进浴室。
雾气腾腾中,叶菀回想起,半个月前那个荒唐的夜晚……
叶菀靠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上穿的是鹅黄色真丝吊带睡裙,衬得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嫩滑诱人。
“你到底要不要我?不要我就找别人了。”
时宴站在落地窗前,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窗外夜色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闻言,时宴呼吸一滞。
他怎么会不想要她?
可要了她以后,她会干些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劝诫的话,他不知道说多少遍了,他自己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可偏偏,叶菀一句都没听进去,全当耳旁风吹过去了。
心下暗自叹气。转身看到床上的叶菀,又细又长的一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两只手撑着微微后倾的身体,胸前的丰盈像是在对他招手。
时宴喉结上下滚动,眸色越发深暗。
卒然,猛地扑到床上……
叶菀晃了晃头,把脑袋里那些限制级画面摇出去。
她没用浴缸,大概是觉得不干净。她是有点儿洁癖的。
冲20分钟澡,关掉淋浴。叶菀呆呆的站在浴室落地镜前,看糊上一层水雾的镜子,模糊一片根本看不出自己是什么样子。
看不出什么样子,但她想得出。一副死人脸,跟快要入殓的尸体差不多。
全身透着冰冷、麻木。
今天这一步迈出去,就像时宴说的那样,再也回不了头。
她要回头吗?
叶菀的答案很确定,她不回头。
绝不!
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回头?
十二年前,爸爸在泰国清迈,结束卧底任务前的清扫行动中,被炸弹炸得血肉模糊。
三年前,哥哥在芭提雅卧底身份暴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尸体被挂在当地最繁华步行街牌子上。
现场图片,叶菀是在各类媒体报道上看到的,那是一张打马赛克的图片。只那一眼,她明明什么都没看清,却似乎看到了哥哥卧底在毒贩内部的日日夜夜。不能睡踏实觉,怕说梦话。不能轻易吃东西,怕被下药。不能…
叶菀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满是水渍的瓷砖地面上。
在哥哥去世后的一个月,她最爱的奶奶,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了。
她撑到现在,完全是靠着自己不服输的意志。
她想死,可不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她要死在缉毒一线,要跟父亲和哥哥一样。
该死的人没死,她就得挺着。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斗,去拼。
她问过自己喜欢不喜欢时宴。尤其是初夜那晚后。
答案是不知道。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心思去喜欢一个人。注定要辜负时宴。
时宴喜欢她,这点她知道。所以把自己给时宴,她是没怎么犹豫的。要说有一点儿犹豫,那就是她怕时宴走不出来。所以,她对时宴坦白不会爱他。
一夜纠缠过后,两人这半个月都没联系。
朝野敲浴室门,叶菀以为他等不及了。一边扯下挂着的浴袍,一边对门外喊话:“马上出去。”
“临时有事,改天找你。”
朝野清冽的声音传进来,叶菀有些失落。她该快一点儿的。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我等你,朝爷。”叶菀大声回应,她怕他听不到。
“我叫朝野,朝阳的朝,野生的野。”
伴随着一声门响,叶菀唇角上扬。她有强烈的预感,朝野会再找她。
晚上,半个月没见的时宴来了星海汇。
芳姐跟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气势汹汹直奔舞池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叶菀。
叶菀就被他扯着向前走,差点跌倒。还好时宴攥她手腕攥得紧,感觉到身后她的踉跄,便停了一下。
“时宴,你发什么疯?”
叶菀迈着大步跟着他走,才勉强追赶上他的步伐。
时宴没说话也不看她,停下按电梯按钮。
从今天下午他听说,叶菀跟朝野进了总统套房,就气得脑袋一阵阵疼。他一直压着那股火,几乎想把这鬼地方给炸了。
进了那间他定了三个月的总统套房。时宴门都没关,就把叶菀扯进来按在墙上强吻。
叶菀抬手甩他一记大耳光,声音响的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时宴也因为这个清脆的耳光清醒过来。
两人沉默无言,四目相对近三分钟,时宴才去关房门。
他转过身,看到叶菀不疾不徐地走向酒柜,拿出一瓶红酒放在吧台柜上,又拿出两个高脚杯。
叶菀在一侧吧台椅坐下,斟酒。
“叶菀,你放弃这个计划,行吗?”这是这三个月来,时宴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没等到她的回应,在他意料之中。
时宴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他姿态很低,平时温润的声音里此刻全是委屈。“求你。”
叶菀没看他,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因为她不会改变心意。晃了一会儿高脚杯,抿一小口红酒。
时宴坐在她对面的吧台椅上,语气略显急迫:“我去卧底。我去,你别去,行不行?”
叶菀终于给他回应,让他绝望的回应,“不行。”
那声音冷得时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听到自己问她:“为什么不行?”
叶菀又不说话。
时宴抓着她没拿杯子的那只手,再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哽咽:“叶菀,五年。”
时宴自嘲地笑,“在军校见的第一面,我就开始喜欢你。”到现在整整五年。
时宴继续说:“我找人打听你的喜好。听说你喜欢优秀的人,我起早贪黑,什么都要争第一。
后来我又听人说,你喜欢幽默风趣的人,我去参加校庆晚会,表演小品,我看到很多人都在笑,而你却在流泪。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哭,托人打听,知道你哥卧底警察身份暴露了。从那时候起,我想接近你,可是你一个多月没出现在学校。
再见到你,你瘦了一圈,告诉我你哥没有的人又告诉我,你奶奶也去世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亲人了。”
叶菀看向时宴,眼里有泪花。“当时我回学校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你。”她想嘴角上扬,却扯不出弧度。
“你递给我一盒巧克力,告诉我,巧克力是苦的,但是尝到后面会有香浓的味道。”
当时的叶菀有被时宴安慰到一点儿,也就只有一点儿。
“叶菀给我机会,让我成为你的家人。你不是一个人,相信我可以吗?”时宴抓她的手攥得更紧,“我去卧底,你是女孩子,去了跟羊入虎口没区别。你听我这一次,行吗?”
时宴说完,抬起她光滑白皙的手背,俯首低头吻上去。
叶菀的手刚毕业那阵儿,不白也不嫩。这一年多,她每天保养,不只手,全身都保养。军校每天不是日晒就是雨淋,皮肤白嫩不了,她不能让人看出来那些痕迹,她在军校待过的痕迹。
叶菀把手抽回来。神情又变得跟刚进门时一样冷漠。这才是真的她,早冰冷麻木的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那个魅惑众生、活色生香的小竹桃是假的。从外到内,从身到心。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不会影响我的决定。”叶菀把杯子里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时宴,我们没什么关系,别那么自以为是。”
这话听得时宴,胸口猛地疼了一下。
对,是一下。
时宴确定,他不会疼很长时间。旋即从椅子上起来,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