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永远不会原谅你
丙申冬游黄山 （明）赵滂
蒐括山林尽，诛求鸟雀悲。力微思引避，势迫遂相夷。误返屠羊肆，空忧漆室葵。浮丘如可觅，携手访安期。
廿无尘听到声音猛然转头过去，只见单孤刀从角落走出，他一袭黑衣，脸上是廿无尘从未见过的严肃。
“小单，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廿无尘手足无措，轻轻放下漆木山，站起后艰难控制情绪向他走去。
靠近的每一步都好像踩着刀片，她注意到了单孤刀脖子上的玉佩，和自己脖子上的一般无二。
于是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抹去面颊的泪水，深呼一口气，才壮着胆子小心道：“不是你干的，对吧？”
单孤刀沉默望她，由着她靠近。
“只要你说不是你，师姐就都相信你。”
她的嗓子仿佛好几日未进水米，干涸又苦涩。
“是我。”
单孤刀没打算遮掩，坦白道。
“为什么？”
她大声喊叫着，语气中夹杂着恨意：“单孤刀，那是我们的师父啊，他养育我们十来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只是你们的师父，不是我的。”
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眸中却不见一丝悔意。
二人本相视而泣，可此话一出，廿无尘心念一动，眼中换上浓烈的杀意：“好，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替我师父报仇。”
说罢，她握紧手上的短刃朝他刺去，而单孤刀不闪不避，待在原处等她刺来。
就在刀尖靠近他的心口处时，廿无尘顿时全身无力，往后倒了下去。
“你又在阻止我。”
廿无尘心中喊话系统，那滔天的恨意落入单孤刀眼中，他恍惚一瞬蹲了下来，踢开短刃俯瞰此时动弹不得的廿无尘。
系统解释道：“你不能杀他，他如果死了，你也会死。”
“我不在乎。”
怨恨模糊了她的双眼，此刻她只想杀了单孤刀，自己这条命早就无关紧要。
“那李相夷呢？你希望他碧茶发作，身死魂消？还有你的师娘，她怎么办？你师父曾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系统言辞犀利，如一柄尖刀。
风蚀柏可净世间污浊，千恒可斩世间怨憎，望你日后不叫怨念侵染，不被憎恨冲洗。
字字句句仿若昨天，可那个老小孩却永远的闭上了眼。
“我早该在初见时便一剑杀了你。”
廿无尘死死盯着他，开口平淡却致命。
“师姐也同他们一样，不将我放在眼里，觉得我比不过李相夷，还希望我死。”
单孤刀一字一句吐出，言语间皆是妒忌与愤怒还有，不甘。
凭什么我努力许久才能得到的，他李相夷轻轻松松就能得到，凭什么我就该低他一头？
“是，你根本就不配与他相比，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畜生。”
廿无尘凝视他的眼神冷漠无比，那厌恶装满眼眶狠狠刺向他的心脏，他侧过头不愿看那双眼睛。
“如今多说无用，今日他东海一战身中剧毒，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那海中的鱼啃尽，你不是心悦于他么？
他不仅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还准备娶她，而现今也已然是一具尸体了，你是不是还要为他殉情啊？”
单孤刀转过头时笑中含泪，等着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可意外的是，廿无尘格外冷静，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她讥讽笑道：
“他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但，他绝不会死，该死的人，是你。”
单孤刀恼羞成怒，一只手掐住她的脖颈，廿无尘顿感呼吸不畅眼睛却还死死盯着他，直到看见她满面充血。
他又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松开手皮笑肉不笑道：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了，师姐，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将我带到师父跟前的。”
廿无尘本因缺氧剧烈咳嗽，可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瞬间怔愣住，喃喃道：“是我？”
单孤刀见计谋得逞，添油加醋道：“自然是你了，若是没有师姐你，我如今还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乞丐。”
“咳咳咳，是我！”
她情绪高涨，声音放大，接受了这个本就无误的事实：“是我。”
廿无尘绝望的闭上眼，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
“真的不能杀了他吗？”
系统并未说话，廿无尘心中了然：“知道了，我不会杀他了，给点力气给我吧。”
“单孤刀，我希望在许多年后，你踏上那个冰冷的位置，回过头，看着台阶之上一个个爱你的人用鲜血为你铺的路，而台下无一可信之人时。
你不会后悔今日的抉择。”
廿无尘睁开死水般的眼眸，淡然道。
单孤刀顿了顿，冷笑道：“自然不会。”
说罢，便瞟见廿无尘提剑，他躲闪开后，耻笑道：
“你不会觉得失血过多还可以打过我吧？
你放心，我不但不会死，还会让你亲眼看着我登上那个位置，然后将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统统踩在脚底下。
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李相夷，也只能成为我的踏脚石。”
廿无尘艰难用剑撑起了身，冷笑道：“怕是不能如你的愿了。”
手中的剑横举在身前，她抚过剑身小声道：“对不起。”
不该让你弑主，原谅我。
单孤刀看着她的动作，明白她要做什么，赶忙奔上前去想阻止她：“你要干什么？住手。”
可已经来不及了，剑刃划破脖颈那一刻鲜血喷涌而出。
她侧身倒下去，衣襟划过，手重重砸在地上，瞥见手腕处的红绳，只觉讽刺。
鲜血染红了那袭青衣，也带走他生命里最后的一束光。
“师姐，对不起！对不起！你别死。”
他慌乱的捂住那涌出的鲜血，可却是怎么捂也捂不住，他无助的落下泪来，哀求道。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廿无尘望着那位少年，言语断断续续，声带被划破，她的声音如蝇虫振翅般大小，可单孤刀还是听到了。
最后她还是闭上了眼，恍惚间，她听见单孤刀在怒吼：“为什么？李相夷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个个都偏向他。”
意识逐渐模糊，灵魂撕裂的感觉极为难忍。
如果一开始死的人是我，师父会不会永远都不会出事？
她不自觉的想着，片刻后，眼睛缓缓睁开，入目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周围是木林。
“这是哪里？”
她不禁问道，声音像久经沧桑的垂暮老者。
“天机堂边上，你现在的身份是厉思微，我新加的角色。
她的娘亲和天机堂堂主何晓惠是闺蜜，他的父亲和方则仕是挚友。
你现在满门被灭身受重伤，侥幸活下来然后去投奔他们。”
系统平淡开口道。
“又要利用别人的好心完成自己的目的吗？这回又要害死谁？可真贱。”
廿无尘自嘲笑着站起身来。
“过了多久？”
“一年。”
原来我刚发生的事，对他们来说已过去一年。
“我想去看看师父还有，师娘。”
师娘知道真相会厌恶我吗？廿无尘垂着头抿唇，眸中带着愧疚和眷恋。
她一瘸一拐小步走，刚准备用灵力又想起之前系统的话，于是她直截了当道：
“我不一样就是这个意思吗？不会死但也改变不了剧情，而你可以操控除了思想之外无关剧情的一切。
那你让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把我逼成一个疯子吗？”
“后面你会知道的，剧情可以改变，我告诉你的话任务就自动作废，得你自己去探寻。”
“我如果一直发现不了是不是要困在这里永远活在愧疚之中？那比让我去死还要痛苦千万倍。”
她抚摸着脖颈上的剑痕，乌黑的瞳孔是无尽的绝望。
既不敢再见他们，也不敢让他们知道我这样的人还活着。
既是如此所有真相沉没在过去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恨我，只会想念我，对，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她的手上移到脸上，皮肤娇嫩欲滴，现在应当是稚童模样。
就算扒了这张脸皮，也是无用的，不但日后不能见师娘，还会连人也见不得，干脆换张脸好了。
“若是我再顶着从前那张脸，应该也不利于行事吧？你帮我。”
廿无尘唤着系统，眼中闪过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