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奶糖
锦安然没有睡,无力地倒在床上,手臂压着额头,在昏暗的房间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空气氤氲着燥热,烦闷缠绕上心尖。
思考着很多破事情,在脑子里面和成一团浆糊。那个萧悦可,是她见到第一个能把苏以冬惹生气的人。
从表情到动作,锦安然从未见过苏以冬那副模样,她几乎就是下意识地去抓苏以冬的手,那种情况下,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不敢说话,也没法说话,如果发出声音,自己就会成为刺破气球的针。
“真够倒霉的……”
她喃喃。
恍惚间,在那片针落可闻的黑暗中好似传出了什么异响,锦安然瞄见房门被打开了,她立刻坐起身子,双眼看到的却是穿着单薄黑色睡衣的苏以冬。
那睡衣的材质在朦胧月色下泛着亮色。
气氛有些奇怪,她就呆呆地站在离自己床几步路的门口。
“总监,还没睡吗?”锦安然谨慎地轻声呼唤。
但是苏以冬没有理会她,她低着头,眼神微阖。
锦安然感觉不对劲,快速往角落里边缩了缩。
直到苏以冬开始向她走去,步伐沉重,感觉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了锦安然的心口。
走到锦安然面前时,她停下了。
意识消弭于五分钟前?还是两分钟前?
锦安然谨慎地盯着溺在黑暗中的苏以冬:“总监你没事吧……”
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她。
“啪”的一声,锦安然伸出的手被死死抓住。
好疼!
一瞬间的吃痛,发现手腕被握住,按压歪向了外侧。
下一秒,苏以冬突然贴身,两只手按着锦安然的腕,将锦安然正扣在床上,压在自己的身下。
床发出剧烈的声响,碰掉了一旁的纸笔。
锦安然的鼻尖几乎要跟苏以冬的鼻尖贴在一起。她瞳孔猛烈地收缩,借着一丝月光,看见苏以冬溃散的眼神和涨红的脸颊。
“认不出我了吗……”
苏以冬启唇,说话却像是在锦安然脸上哈气,嘴里的浓烈的烟酒味混合着身上的香水味和汗味,形成了一种绝妙的暧昧感,匍匐爬上了锦安然的身体。
锦安然无法想象她喝了多少,但知道苏以冬现在肯定是完全没有意识的醉鬼。她拼命挣扎,不断的扭动身体,但是苏以冬施加的压力有些过于沉重。
喝醉的人总会有如此奇怪的力量吗?这完全就像是刻意的!
刻意的报复!!
腿贴着腿,身子贴着身子,手臂贴着手臂,身体的每一寸都能感觉到由苏以冬传递过来的体温。
“再看看我,”苏以冬微微仰起头,眼神里透出一丝悲意,看着锦安然,“你真的认不出来了吗……”
锦安然依旧不断地挣扎,她想用脚踹开苏以冬,可是整个身体都被死死压着,使不上劲。
两股心跳逐渐加速,在寂静的黑夜中不断的来回碰撞着,她在苏以冬的嘴唇贴上来之前都在疯狂的思维风暴,应该如何脱身。
猛地想到,自己在某个频道里看过,放松全身,集中力量于一点。既然全身动不了,那就挣脱出一只手。
混乱的挣扎中,她拼尽全力,右手握拳猛地滑出,从苏以冬的控制中脱出。
摩擦生热,手腕处火辣辣的疼。
苏以冬半边身子因为锦安然的挣脱一瞬间倒了下去。本来贴的不远的两张脸因为侧倒,距离又瞬间拉近,几乎近在咫尺。
可能几厘米的差距都没有,她们的嘴唇就要贴合。
苏以冬因为跌落感加速了呼吸,灼热气息全部释放在锦安然的脸上。
锦安然用右手狠狠的推,可仍然推不开她。苏以冬的力气越来越大,唇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能动的手在黑夜里一顿乱抓,像是迫切地想要获得某些解救。
她抓到自己的脱下的衬衣口袋里有一个硬块。
是奶糖。
思维混乱,顾不得多想,她迅速将奶糖抓着掏出。
外包装是松的,自己在西餐厅时打开过一次。
就在苏以冬要吻上去到自己的瞬间,她将奶糖抵在了她们的唇间。
苏以冬有些愣神,溃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奶糖的包装袋已经散落散落到锦安然的耳旁,白色的糖身贴着她的嘴唇。她感觉到一丝丝甜味流入舌尖。
甜味让身体慵懒,甜味让欲望消散。
“总监。”锦安然看到动作呆滞下来的苏以冬,松了口气。
当味蕾感受到甜味的那一刻,苏以冬的意识渐渐的飘回了身体。
她感觉有个声音在呼唤她。
可是眼里的一切都已经模糊不清,但她感受到温柔的触觉,有人在抚摸着她的脸。
“总监,吃糖。”
这是她溺于困意之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
阳光透过纱帘,在眼睛薄膜上映出一片暗红。苏以冬在一阵剧烈的头疼中醒来,恍惚地缓缓睁开眼睛,耳朵边萦绕着油烟机的声音。
她回味着口腔里的味道
有烟味,有酸涩的酒味,还有……糖的味道?
她还是有一点昏昏沉沉,用手腕按压了一会太阳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当被单脱落时才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她慌张地左右观察,环境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
一个非常恐怖的结论飘在她的心头——这是锦安然的房间!
她闭着眼开始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从自己想要喝酒开始。
从一点一点,到一杯一杯;从在思考什么,到之后做了什么。
那是基于愤怒的潜意识、是基于被羞辱的难堪、基于迫切纾解的欲望,在如同蜘蛛网的情绪交缠中,她好像无意识地走进了一个房间。
不会真的是锦安然的房间吧?
怎么会?
我真的……
“总监……”
耳畔忽然闪过锦安然昨夜在她耳边稀疏的声音,让她冷汗直冒。
手紧紧抓着被单,头痛让她无法继续思考,晌午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羞愧的红晕瞬间散开。
胃里强烈的翻涌感还是逼迫她走出房间。羞愧与无助塞满了她的大脑,好似要将她挤压撕碎。
她跟着油烟机的鼓风声走到厨房的长桌旁,面色沉重地坐下,看着这个长桌,她又回想起昨晚的场景。
那瓶酒就放在最边上,靠着墙,这“罪魁祸首”的身上映着自己憔悴的脸,好似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空气中有油被煎熟的香气,很柔和。闻着香味,她意识到的是肚子有些空空的。
看着锦安然,正背对着她在不断的翻覆着锅铲。
香味正是从那口锅里飘来。
她低着头,愤恨地咬咬唇。
——我真是个畜牲。
——我到底干了什么。
身体忽冷忽热,逐渐清醒的大脑只会让她模糊的记忆越来越清晰明了,也就代表着会越来越痛苦。
玻璃杯与桌子碰撞的声音触及到她的鼓膜,她抬起头,看到的却是锦安然的笑脸。
笑很淡,像是和煦的风。
玻璃杯是昨天自己喝酒时用的杯子。
但是现在里面不是威士忌,而是一杯淡黄色的,有缕缕糖丝的水。
一股讽刺的意味冒上心尖。
“借用了一下你冰箱里的蜂蜜,蜂蜜水醒酒,总监喝一点吧。”
锦安然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嫌弃,没有责怪,更没有对自己的不满与失望。
她握着杯子,那杯蜂蜜水的温度恰到好处,不冷不热,像是专门等她来喝的。她没有多想,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胃里有些暖暖的,难受的翻涌感顿时烟消云散。
“我不会做什么特别好吃的,也不知道总监你喜欢吃什么,随意就煮了点粥,还有煎蛋,总监要不要尝尝?”
锦安然将粥盛好放在她面前时,她感觉心里某根弦应声断掉了。
“安然,你……”
她有些着急,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
“我昨晚,做了什么?”
空气在刹那间停滞。
中央空调将室温保持着很低,粥还在冒着热气。
好一会,锦安然才顿顿的开口:“总监力气蛮大的,我差点没躲开。”
笑意盈盈,苏以冬没有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别对我开玩笑了!安然,我昨晚……喝醉了,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苏以冬感觉锦安然在瞒她,这么多天的接触下来,她知道锦安然性格内敛,但是内心很坚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藏在心里,如果自己真的做了侮辱她的事,她无法想象后果。
脑袋快要炸开了。
“真的没做什么,总监那块奶糖,味道很甜,没想到还能醒酒。”
她突然回忆起醒来时嘴里淡丝丝的糖味。
酸胀失神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下半句。
——“总监,吃糖。”
口腔已经被蜂蜜水冲刷干净,但她貌似还想再确认一下那颗糖的味道。
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确实蛮恶心的,明明差点就要越界,却还心安理得吃着别人给自己做的早饭。
粥很稠,观感上看起来盛了很多,口感软软糯糯,吃起来很舒服。
胃里暖洋洋的,像是被冲刷了污浊身体,洗净了可恨的罪恶。
她抬头看着锦安然,白净的脸上仍有淡淡的笑,可是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仿佛潜藏着困意。
还有在不起眼的手腕处,有一缕浅浅的压痕。
安然,如果你生气,你愤怒,你对我责备与憎恨,我可能会好受些。
苏以冬心想。
所以那句“对不起”如鲠在喉。
“昨天晚上的事情,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锦安然吹了吹滚烫的粥,轻轻送入口中:“今天周末,总监还是安心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