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得知要在鄞州停留两日，侯府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这一路跋山涉水，虽然有人照顾，但十几日的奔波之苦也委实让人吃不消。
晚饭时黄氏只喝了一碗菜汤，这两天她来了小日子，小肚子一直坠坠地疼。晚上的主食是从外面买的糖饼和肉饼，她掰了块糖饼，吃了两口实在是没有胃口就放下了。
天很快就黑了，屋里跳跃着蜡烛的火光，听着窗外渐渐冷冽的风声，心中莫名有了些难得的平和。
清瑞很担心黄氏的身体，她本来就不是很康健，这几日面色更是憔悴。她的嘴唇苍白，双眼也没有什么神采，好像是一朵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
“明天让钱大夫给你把把脉调理下，这两天你也多歇息。”
在侯府每月这个时候灶上都是炖着燕窝乌鸡，现在吃的跟不上还要日日跋涉，但黄氏觉得实在难以开口让三房再为自己单独操持。
“也没有那么娇贵，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熬一熬就过去了。”黄氏端起碗抿了口水，觉得有点凉又放下了。她想喝口热的，可是身子重又懒得起身，索性就躺下了。
清瑞见状站起来，“我去厨房给你烧些开水。”
黄氏赶紧让他别忙活：“都这么晚了，可别折腾了。”虽说今天这个院子房间很多，比以前住的宽敞了不少，但是大家还是在一个院子里，有什么动静瞒不过任何人。
“没事，我小心些不会吵着别人的。”
黄氏在屋里等了会儿不见清瑞回来，起身去厨房看个究竟。推开厨房门一看，只见清瑞正在蹲着添柴，贺氏往锅里倒着着什么。
黄氏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她有些怯懦地走过去：“母亲，有什么事情您吩咐我就是了。”
贺氏知道大儿媳是谨言慎行的性子，见她羞窘替她打了个圆场就离开了：“我睡不着出来看看，你们俩烧完水后把火好好地熄了。”
黄氏对着清瑞有些恼怒：“你怎么把母亲给惊动了？”早知这样她宁肯渴着。
“我这边生火的动静有点大，”清瑞朝锅中努努嘴：“母亲那边还有一小包蜜枣呢，给你煮到锅里了。晚上院门锁了不好出去，明天给你买些别的滋补的。”
一股甜腻的气味在厨房中弥漫着，黄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清瑞以前从未下厨，想必也不会生火，可他折腾这么久就为给自己烧口热水，她不能不念他的好。清瑞往旁边挪了挪，示意黄氏过来烤下火。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有人在敲厨房的门，抬头向外看看，见是清彦站在外面正探头探脑的。
“你有什么事情？”
清瑞忙着往灶里添柴，有些不想搭理弟弟。
“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清彦嬉皮笑脸道。
刚刚和叶氏小小温存了一番，妻子非说厨房里有人在煮宵夜，要他过来瞧瞧。
“你是属狗的，我就烧了点水。”清瑞赶他回去睡觉，清彦不肯，非要看看锅里到底煮着什么。
黄氏怕兄弟俩把其他人闹起来，赶紧叫清彦回去端碗。
清瑞只肯分清彦一碗汤和两个蜜枣，清彦也不计较，屁颠屁颠地端回去给叶氏。
第二日侯府众人无一例外都起晚了，早饭与午饭是合在一起吃的。
下午钱大夫登门，贺氏招呼女眷聚在东厢房内让钱大夫逐一把脉。诊断过后其他人没有大碍，只黄氏的情形不是很好。
贺氏请钱大夫帮忙列个滋补品的单子，钱大夫问：“以前在家里吃得有哪些？”
黄氏连忙回道：“也没有甚么特别的，我这两天也是红糖枣子日日都吃，过了这几日就好了。”
贺氏知道儿媳不愿给人添麻烦，但是她实在担心黄氏的身体，说：“还是请钱大夫斟酌开些吧，”又安慰黄氏道：“到时候只让明珠帮忙买，娘这边出银子。”
钱大夫见贺氏也有些疲惫不堪，就让她进内室为她推拿一番。她在王府受供奉时康王妃对她礼遇有加，如今林氏明珠等人对她也很敬重，她也是投桃报李。
叶氏在一旁侍奉婆婆，见钱大夫手法娴熟，婆婆背上紧绷着的肌肉逐渐松弛，全身的疲惫好像也在舒缓中消散。
她连声夸赞钱大夫技艺精湛，本想套下近乎让她给自己也按按，钱大夫却只是冲她微微颔首就出了屋。
申时三刻，明珠带着白芷和柳厨娘来到了侯府众人的院中，白芷和柳厨娘背着两个大大的包袱，明珠手里拎着个小食篮。
除了虞三爷，侯府其他各房几天前就把自己衣服和鞋子的尺寸给了明珠，由明珠斟酌着为他们买成衣。
贺氏把女眷们又召集到东厢房，让她们各自领自己这房的衣服，成衣很少有合适的，免不得需要女眷们再动下针线改改。
明珠见黄氏过来就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大嫂身体不适也不言语一声，这盏燕窝刚刚炖好，你快些吃。”
黄氏连连推辞：“我就是有些累，这两天歇息一下就好了。”
明珠对贺氏道：“钱大夫写了滋补品的单子，我娘已经让商队的管事去采购了。燕窝现有的不多，先炖一盏紧着大嫂，等买回来每天要炖多少伯母吩咐就是。”
贺氏也不许大儿媳推辞：“你尽管吃就是，旁的不用你操心。”
钱大夫离开不到两个时辰，给儿媳的补品就已经炖好了，可见黄氏的身体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孱弱。
柳厨娘也问：“不知大奶奶平时喜欢什么口味？吃些顺口的进的多些，身子骨也能硬朗。”
黄氏有些无措，这盏燕窝已经是烫手的山药了。婆母没有，弟妹没有，比她小十多岁的堂妹也没有，现在居然还让她点菜。
“之前的饭食就行，我吃着也很好。”在流放途中有口热饭吃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只是她素来不喜面食，但是饿狠了也能吃饱。
贺氏却知道儿媳的口味：“她喜欢吃甜些软些的，平时在家用的多是米饭。”
明珠和贺氏、黄氏沟通饮食的时候，白芷在给众人分衣服。已经九月底了，再往北走就开始下雪了，这次备的外衣明显比之前厚了很多。
为方便赶路明珠采买的衣服多是骑马装，上身袄子下身长裤，越往北去民风越彪悍，这样的成衣也容易买到。
“这些衣服可能这两日还穿不着，先买来备着路上天冷的，尺寸不合适的这两天也能改一下。”
接着又拿出一堆小衣，“这是用来换洗的。”
叶氏一边整理着手头的衣服，一边侧耳听着明珠和婆母、嫂嫂的对话。
她向来不喜骑马装，她本是小巧玲珑的个子，秋冬的袄子和长裤絮了棉，穿着更显矮。更何况她和苏姨娘一个尺码，上次采买的时候明珠就给两人买成一样的，虽然后来马上给换了，可也让她怄了好几天气。
婆母怕燕窝凉了催着嫂嫂快用，杯盏揭开的时候，那股浓甜满屋扩散开来，叶氏不由自主地暗咽了下口水。
白芷把手中挑好的小衣给了明芜：“三小姐，这是你的。”
叶氏抬眼一看，见自己手中的衣物和苏姨娘手中的一样，都是鹅黄或者淡蓝的细棉布，而明芜手中的小衣却是绸缎的，和以前在侯府中用的一样。
她不禁有些恼怒，婆母、大嫂和明芜都得了的关照，只自己和侯府的庶女、姨娘一个待遇。
她问白芷：“你之前只问了衣服的尺寸，也没问我要买什么样的。现在明芜的和我们不一样，可是她花了存在明珠那边的银子单买的吗？”
明芜完全摸不着头脑，可她还是知道二嫂这是不高兴了，就回嘴道：“我没在明珠那边存银子，明珠给我买啥我就穿啥。”途中除了明珠就是大嫂在一直关照她，她和二嫂不熟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
白芷满脸赔笑：“二少奶奶请听我说，咱们买的都是成衣，鲜少有合适的，都得动手改两针。三小姐的针线不行，之前她的衣服都是大少奶奶帮忙改的，现在大少奶奶身子不适，可不敢劳累着她。四小姐把自己带过来的小衣先匀两套给三小姐换洗，三小姐的衣服在我那儿改着呢，和您手中的都是一样的。”
二少奶奶和明萱一样，都是爱掐尖要强的，见自己在路上一直照顾三小姐，动不动就要吩咐自己为她们做些事情。好在大夫人明理，要不一直装聋作哑与她们虚与委蛇也是怪麻烦的。
贺氏本就对大儿媳的身体忧心不已，现在听到二儿媳和白芷的这番对话，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白芷的神色虽然谦卑，可她的话简直就是明晃晃地在打二儿媳的脸。
明珠和明芜年纪相仿，她们间的情谊本就比和侯府的其他女眷深厚些，就算明珠单为明芜买了些东西又如何呢，二儿媳凭什么在此处争高低呢？
苏姨娘沉默不语地收拾好虞二爷、明萱和自己的衣物，恭敬地和明珠道了谢。如果有人指派她给明芜做些针线活，她不会推脱，毕竟这一路她是得了照顾的，她也该出一份力。但是如果没有人提，她也不会向前凑，照顾好二爷才是她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