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老伙计
布莱兹搀扶贝米朝大厅走去。
贝米小心地看向身旁面容苦涩的布莱兹,低声询问道:“布莱兹先生,您还好吗?”
布莱兹低头沉默着。
贝米尬尴地笑了笑,接着说:“布莱兹先生,现在我已经好多了,感谢您一路上对我的帮助,现在……”
布莱兹见状赶紧松开扶在贝米胳膊上的手。
两人沉默地并行着。
走着走着,布莱兹忽然停住脚步。
他抬起头看向贝米,嘴里艰难地挤出沉闷的声音:“贝米小姐,我不明白……十一明明是主任的女儿,可每次他俩相见……啧,我不明白……”
贝米愣了愣——眼前的青年正攥握拳头,焦灼的语气肆意宣誓出他压制在心底的无名怒火。
贝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布莱兹。
就在这时,达比司左手高举画笔盒,猛地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
达比司瞅见布莱兹和贝米,心头一喜,飞快地朝她俩跑去。他使劲抓住布莱兹的衣袖,焦急大喊:“布莱兹,你看见十一了吗!十一刚才吞下一块蜡笔然后一个人捂着嘴巴跑掉了,我追都追不上!”
布莱兹一听,眼睛骤然睁大,他难以置信地抓住达比司的肩膀,大声问道:“老师,你说十一误食了蜡笔?真的吗!老师,您说的是真的吗!”
达比司使劲地点头:“千真万确!”
布莱兹恍惚地向后倒退几步,眼睛失神地朝地板望去,他低着头说:“可是十一被主任带走了。”
达比司一听,惊讶地说:“卡特!怎么会是他?他什么时候到这的?我怎么不知道!”
布莱兹说:“就在刚才!他身边还有一群穿着西装的人!”
“什么,西装?不会是□□吧!卡特那家伙!”
“不清楚……但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
一人焦头烂额,嘴里劈哩叭啦说着话,另一人情绪复杂,被动诉说自己的想法。他们激烈讨论着自己心中的疑惑,但效果似乎并不好:疑惑没解决新问题倒是出现了一大堆。
贝米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俩。
慢慢地,布莱兹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他着急地对达比司说:“老师,返程的车还有多久到!”
达比司也着急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啊,怎么会这样!我必须做点什么,唔,老师,我现在该怎么办!”
“布莱兹,你给我冷静点,干着急也没用!”
“咳咳,那个……”贝米润了润嗓,轻轻添了一句。
布莱兹和达比司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贝米身上。
贝米挺直了身躯,对两人微笑说:“两位,别忘了你们站立的地方可是弗立斯家园!这里的准则可是——如果死亡会在明天降临,祝您今天玩得开心!所以,两位,遇到棘手的事情,请尽情向弗立斯家园求助!”
布莱兹睁大透着湛蓝色光芒的眼睛,惊喜地看着贝米说:“真的可以吗,贝米!”
贝米交叉双手,自信回答道:“当然!”
达比司凑到布莱兹身旁,示意他蹲下。
布莱兹蹲下后,达比司在他耳旁小声嘀咕道:“布莱兹,你先走,师傅我还有事,等事办完后我会自己回医院的——还有,呐,把这盒画笔给十一带回去。”
说完,达比司将画笔递给布莱兹,同时还朝着布莱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好的,老师,那我先出发了!贝米小姐,谢谢你!”
“不客气,一路顺风!”贝米朝布莱兹招手。
礼貌道别后,布莱兹迈着矫健的步子兴奋地跑到前台小姐处,他激动地说:“小姐您好,我需要帮助弗立斯家园的帮助!”
前台小姐的嘴角逐渐上扬,闭合的眼睛慢慢张开,装有明媚星星的瞳孔散发出热情四溢的灿烂光芒!
“好的,布莱兹先生,弗立斯家园永远为您提供服务!”
……
“哟,就是你小子要回莱特医院吧!来,快上车。”司机一手搭在车窗上,嘴里露出反光的大白牙。
布莱兹赶紧跑进车里。
司机一脚踩上油门,嘴里大喊:“坐稳了,小伙子。”
目送布莱兹坐上弗立斯家园“特级尊贵的只有vvvip会员才能享用的贵宾车”走后,贝米和达比司才安心地回到大厅门口。
两人在门口停住脚步,贝米看向达比司,问候道:“达比司叔叔,您见过院长了吗?”
达比司摇摇头说:“没有。”
此时,短小精悍的达比司面前是一座座五颜六色的流动的大山,可怜的达比司没法前进,只能傻呆呆站在原地。
贝米无奈地笑道:“哈哈,达比司叔叔我看看啊……”贝米伸长脖子向四周观望“啊,院长在那!达比司叔叔……”贝米惊喜地说,等回头看向达比司时。
“唔,不见了。”
达比司早已不见踪影!
……
达比司正在一阵又一阵汹涌澎湃的大浪花中艰难前行。他倔强地叫嚣道:“可恶,绝对不能让后辈小瞧我!”
“嘿,老伙计,好久不见!”
熟悉的声音灌入达比司的耳朵,达比司一惊,抬头望向声源处,只见莱特正朝着自己微笑。
“好久不见,老伙计。”
“莱特,好久不见……”
“要试试这款小蛋糕吗?巧克力味的!”莱特平和地笑着。
“不,不了——莱特,你最近过得怎么样?”达比司的眼珠子疯狂向四处张望,语气僵硬地说。
“我吗?嘿嘿……”老院长低头笑着,“老头子我呀,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达比司继续僵笑道:“哈哈,这样啊,挺好,挺好。”
“倒是你达比司,这么久不见,咋还是老样子,瞧瞧你那衣领——呦,是我看错了!话说,你的衣领啥时候变得如此的……正常!我依稀记得你的人生标准之一不是’即使自己狼狈地摔个大跟头,衣领子也要给我高高地站起来’吗?”莱特向达比司打趣地说。
达比司一听,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急忙大喊道:“啊啊啊,你居然还记得那个!妈呀,救命,拜托请你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忘记它吧!”
老院长眼睛撇向一边,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哎呀哎呀,咱俩儿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脖子以下说不定早已埋进土里,只剩个头还在那呼啦呼啦的吸气——多想想年轻时的事有益于锻炼脑子……”
达比司胸腔中猛地串上一口气,他急忙抢着说:“老莱特,我不劳你操心,别在那叽呱叽呱。其实这次来……”
“我,想向你道个歉。”
“哦。”
“嘶,你这家伙……哎,算了,你还是老样子……挺好。”
达比司长舒一口气,接着说:“还记得之前我在会议上反驳你申请离职的主张吗?那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在刚宣布启动适格者计划的节骨眼上提出离职的请求!你明明很重视这项计划……”
“所以,这就是你掀我办公室,顺走我的宝贝茶叶,最后n年与我不相往来的理由?”老院长故作生气地说道,五根手指凶狠地在达比司眼前摇晃。
“对!我气不过!凭什么你要主动让位,让卡特那家伙……哎,不说了……总之,莱特,我很抱歉。”达比司认真地阐述着自己的心里话,同时,向老院长郑重地低下了头。
……
“达比司,谢谢。”老院长谦和地笑着。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离职理由吗?”达比司立刻抬起头,激动地说。
老院长把头歪向一边,咧嘴笑道:“哎呀,离职呀?咦,我为什么离职?似乎,我也忘记了——这人老了吧,记忆也变得东倒西歪,该记住东西容易忘记,不该记住的东西却死死地嵌在脑子里,欸,达比司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连我自己都会忘记,哈哈!”
达比司没好气地回答说:“呸呸呸,你可拉倒吧!放心,那天还远着哩!”
“哈哈,说的也是啊。”老院长笑着说,“达比司,我想我会在那天到来前自己一个人悄悄离开,去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如果那天真的到来,麻烦你帮我照顾好贝米,那孩子是我唯一的牵挂。”
达比司没有回话。
“欸,你咋不说话了啊?”
“老家伙,快去吃你的蛋糕,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咋净说些逆耳的话。”
“哈哈。”
……
“达比司,我现在有点困,要不你把我推回房间吧,我想睡会儿。”老院长依靠在轮椅上,惬意地笑着。
达比司困惑地说:“老莱特,你又在搞什么花招?明明还没到睡觉时间!”
“嘿嘿,老朋友,我现在真的很困。”
“哎,好吧,听你的。”
达比司推着老院长渐渐远离大厅。
这一段返回房间的路程似乎很漫长,两人聊了很多,而这些透露着温度的话语仿佛将时间洗刷,那些跨越时空的回忆交织着喜怒哀乐充盈在这一段平凡的道路上。
“哟,到了!”达比司说。
老院长熟练地打开房门,他扭过头对达比司说:“谢了,达比司,就到这里吧,这点小路我自己走就好。”
“嗯,再见!”
“再见!”
老院长轻轻关上房门,他吃力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吗……”
层层上升的困意如同极速旋转的漩涡,它正疯狂地把老院长往最深处硬拽。
老院长越是挣扎,身体就陷得越深,神智越无法解脱。
空旷的房间内清晰的呼吸声逐渐模糊,这颗衰老的心脏倾尽所有力气倾听房门外热闹的声音。
时间止不住地流逝……终于,老院长依靠在轮椅上,头朝着窗户高高抬起,闭上了疲惫的眼睛。
这时,窗外响起烟花爆炸的声音。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璀璨的星星点点,这些碎星在没有星光的夜里显得格外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