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方如棋局
不管赵光霖选择的刺史是云晏还是云晦，云桐一家人都不可能继续留在海洲。
好在海洲的一切都已经步上正轨，就算她离开，也可以正常一段时间。
只要，没有人借雍州的声势出来搞事情。
云桐吹灭了桌上的灯火。
虽说心里装了不少事，但云桐这一觉睡得还不错。
没有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也没有前世的记忆困扰。
一觉醒来她的头脑就清楚了许多。
下楼来到客栈为她准备的大书房时，桃珠就已经就位了。
见姑娘没出什么事，桃珠松了口气，又拉过榴花细细地问了。这才放心地去为云桐准备茶点。
伏照和北风都已经等在外间。
昨日桃珠回府之后，先通知了伏照。而北风一直负责云桐身边的消息传递，自然知道昨夜有泼风骑来海洲的事。
“你们先看看吧。”云桐把密信递给伏照，让两人传阅。
伏照还稳得住，北风看完直接骂了一句，还被前者狠狠瞪了一眼。
北风这一顿打怕是逃不了喽，云桐假装没看到这场官司，直接开始布置任务：“伏照，你负责把海洲周遭的隐患排查好，特别是陌生的僧道郎中，留意他们嘴里念得是哪来的经，别让包藏祸心之人，借神佛之事行凶。”
“属下领命。”
“行了，快去准备吧。”
“是。”
伏照领了差事，就退了下去。
“姑娘，那我呢？”北风跃跃欲试道。
“我想让你跟着武正己去雍州，只是我收发消息又离不了你。你有什么好人选，能接替你吗？”
“您这问住我了。”北风道，“若论本事，也就是如今还在鸣鸿少爷身边的北雪能跟我比一比，您身边还没有能接替我的。去雍州的人选您还是考量考量，不如让吕崖哥俩陪武正己走一趟？”
云桐摇摇头：“他们俩还要负责海洲的城防，调动不得。我再想想吧。”
云桐又想起了昨夜来传信的人：“送信的人如何了？”
“人死不了，马怕是不强。”北风如实道。
“让他先休息吧。你回去把传讯的鸽子都准备好，还有挑几只强壮的好好调养，预备着送到别的地方。”
“我知道了。”
北风刚要退下去就碰到桃珠进来。
桃珠步履匆匆，差点撞上人。
还好北风眼疾手快，托住了她手里的茶盘。
桃珠向北风低头道谢，然后匆匆忙忙地进来。
“姑娘，溶姐姐来了，说是布庄有事。”
“溶溶，她怎么这时候来了。”
云桐有些意外，溶溶很有本事，自从接手布庄以后，从没有让她操心过那边。
就是布庄的账目都做的很漂亮。
“快让她进来吧，能让她跑一趟，肯定不是小事。”
溶溶不是一个人来的。
客栈的伙计帮她把一个五花大绑的妇人押上来，让她跪在外间，与云桐隔着一道珠帘。
“姑娘，布庄里的姐妹抓到她搞破坏。”溶溶上来也不寒暄，立刻切入正题。
“给溶姐姐上茶，你坐下慢慢说。”
溶溶眉飞色舞地将她们怎么看出这人鬼鬼祟祟，又是怎么套出她的话，一五一十的讲给云桐听。
“她拿着这个小册子，到处哄骗说我们如今能吃饱穿暖全都是神仙大帝赐福，如今神仙大帝法力耗尽，要我们回报他。”
外间的婆子被堵着嘴，支支吾吾地要说话，不停欠着身子在求饶。
“再吵姑奶奶拔了你的牙。”溶溶狠狠瞪了她一眼威胁道。
又回过身，温声细语对云桐继续说：“姑娘觉得这话漏洞百出是不是，这都是故意为之，她把谎编的这么假，就是为了挑选一批傻到连这种屁话都相信的人。先把这群傻子唬住给自己壮声势，再去骗没那么傻的，如此循序渐进，早晚会把所有人都骗住。”
“她的小册子，你还有吗？”云桐问。
“有呢。”溶溶从挎包里翻出一叠被火烧过的彩纸。
“抓到她的时候，有姐妹一时激动，将东西烧了不少。我想着您大概要看看这些东西，就扒拉出来一些。”
云桐接过来一看，笑了。
“这东西，我见过。县令在山南刚收到一批。”
溶溶一愣，指着跪着的妇人道：“你还说你不是奸细！”
妇人恨不得把头摇断了，呜呜地否认着。
“她自己是怎么说的？”
溶溶翻出一张按了手印的供词递给云桐：“她说是有人使了钱让她四处宣扬，实际上她自己也不信这玩意儿。还有这些……”
溶溶又掏出一包金饼银锭：“数额不多，都是在她的床底下翻出来的。”
“姑娘……”溶溶压低声音与云桐道：“这事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干的。我怀疑她还有同党，所以没有声张，把人塞进马车直接进的城。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是布庄的姑姑得了急病，进城就医。”
云桐给溶溶递了一个赞许的目光。
立刻吩咐桃珠：“带上这些和供词，悄悄把人送去衙门，与柳县丞说明利害，让他们好好问问。”。
“是，姑娘。”桃珠走过去，招来两个伙计，将那妇人押送出去。
“做的太棒了。”云桐对着溶溶连声感叹。
受了云桐的夸赞，溶溶有些脸红：“您夸得我都好意思了，这才哪到哪儿。”
“你愿意出远门吗？”云桐问。
“当然愿意，这次又是绑人回来吗？”溶溶一想到要去做大事就很激动。
“去雍州。”云桐没有拐弯抹角，直接给溶溶看了雍州的情报。
溶溶看完愣了好一会儿神。
“这、他们，”溶溶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词来描述雍州之事带给她的震撼。
“皇帝老儿他疯了不成，让这种疯狗去当官？”最后她还是骂了出来。
“这事很可能会与我们有关系。”云桐说。
溶溶心领神会道：“此事内情若是复杂，也不必与我说，您只要告诉我要做什么就行。”
“我要你与武正己一起去雍州，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具体情况，等他也来了，我再与你们一并解释。把布庄的事安排好，你们最好明日就出发。”
“知道了姑娘，借我一匹马，我赶在关城门之前回来。”
傍晚，溶溶就回来了，还换了一身方便赶路的胡服。
“姑娘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武正己坚定地道。
“遇到什么事，你们商量着来。尽量别暴露自己是齐州过去的。”云桐叮嘱道：“不过，若是有生命危险，你们就搬出云家吓唬他们。”
海洲有云家，益州也有个云家。
益州那一家的脾气可不好，又离着雍州近，正好方便云桐狐假虎威。
“探明白费祖保的来历就立刻回来，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武正己与溶溶退下以后。
云桐缓了一口气，又问在外间候着的人：“桃珠，我今日还有没有人没见。”
“没有了，姑娘。”榴花进来为云桐换了新茶，“还有，刚刚老爷派了白叔来通知姑娘，说事情他知道了，让您暂时不用管，马上就会有人上门来的。”
“白竹呢？”
“白叔递完话就回去了。”榴花补充道，“我让白叔带了些新制的蜜饯回去。”
“你做得很好。倒是我，都忙糊涂了，忘了桃珠在县衙。”
“是姑娘用习惯了桃珠姐姐，”榴花笑道：“姑娘放心，我慢慢学肯定能做的与桃珠姐姐一样好。”
桃珠是点灯以后回来的，接了榴花的班。
“那个人没挨过打，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桃珠一边为云桐卸下发钗，一边向她汇报审问的结果。
“如姑娘所料，是山南那边的人怂恿的，柳县丞已经让人根据她的描述去抓人了。”
“剩下的就交给蕙姐姐吧。”云桐反复思量着父亲给她的留言。
是谁要上门来？
“桃珠。”
“姑娘，我在。”听到云桐突然喊自己的名字，桃珠心中一紧。
“若是我回京城，你要不要……”
“姑娘，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桃珠连忙道，“您怎么突然说这个？”
“海洲需要人留下，帮我做点事。你留在海洲也更方便打听族人的下落。”
桃珠摇头：“不，父母族人，我早就不想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若把身心都扑在找寻他们上，说不定人还没找到，我就疯掉了。”
桃珠慌张地握住云桐的手：“再说，只有您和您身边的人不嫌弃我是半个蛮子，我不在您身边，我还能去哪儿。”
她急得眼睛都红了：“若是……若是您觉得，我的眼睛去了京城会被人指指点点，那我就留下，替您看好云家。”
“你是真会拿捏我。”云桐反握住桃珠的手，“谁要是敢说你什么，我就打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会让你留在海洲的。”
“姑娘去哪儿，我去哪儿。”桃珠重复了一遍。
“好。”云桐被桃珠搞得哭笑不得，“我去哪儿都带着你行了吧。”
桃珠吹灭蜡烛之前，云桐轻声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说，若是京城要来人，会来谁？”
桃珠思索一阵道：“那位宦官，之前来过的那个……叫李横的”
“也许吧。”
半个月后，京城来人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云桐与云青玲还在码头上处理商船的事。
南方来的客船里发现了几个偷偷溜进去的孩子。
他们饿极了出来找吃的，才被码头边巡逻的差役抓到。
被抓到以后，他们死活不肯说自己从哪儿来。
还是云青玲认出其中一个孩子身上的文身是南羌的图腾，才确认了这些孩子的身份。
正当姐妹俩，为这些孩子的去处头痛时，小梅氏急匆匆地来到了码头。
“家中来人了，赶紧回去。”
“是谁？”云青玲有些不快，她没把手头的事解决，并不想半途而废。
“把人交给官府。”云桐拉起云青玲，“小梅嬷嬷特意来接，这客人的来头肯定不小，快回去吧。”
姐姐发了话，云青玲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跟着走了。
在马车上，云青玲还与云桐说着那几个孩子的事：“南边的冯家究竟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为什么他们的商人还能与咱们你好我好地做生意，可这些孩子却要逃出来呢？”
“听说他们已经不把住在道中的羌民当人，绑架奴役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太坏了。”云青玲皱起眉头，“他们也能下得了手。”
云桐只是安抚地将妹妹搂住。
“明日我去官府看看他们，我知道咱们救不了所有人，但是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云青玲认真地对姐姐说。
然而，姐妹俩一回到家中，就知道，明日出门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从京城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们的伯父云晏，甚至还带着她们的兄长云权。
负责招待他们的四叔云玄，看到姐妹俩回来，大松一口气，连忙迎上来：“丫头们可回来了，看看谁来了！”
云青玲也没说话，低头往云桐身后一躲。
“玲姐儿离京的时候年纪还小，怕是都不认人了。”云玄连忙打圆场。
云桐上前一步与云晏见了礼：“大伯父，您可安好。”
“大姐儿长高了，玲丫头也是。”云晏还是云桐记忆中的那副模样，和蔼却不容置疑。
而站在他身边的云权……
“见过兄长。”云桐的声音平静，虽然云权长得越来越像云尚书，但是云桐已经能控制好自己。
不会无缘无故冲上去揍他。
“妹妹安好，别来无恙。”
云桐观察云权的时候，云权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妹妹。
“妹妹们怎么从外头回来？”
云权问。
云桐听到这话，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故作惊讶道：“我与妹妹在外面沾染尘土，实在不雅。还请四叔先招待大伯与兄长进屋休息。我与妹妹去去就来。”
说完，拉起云青玲就跑去了后院。
“丫头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云玄脸上还是笑着的，心里已经恨不得要把云桐这个机灵鬼抓回来与他一同面对大哥。
你们是跑了，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他吗？
“大哥，不如先去休息？”
“不必。”云晏看着云桐消失在月亮门后才收回视线，“我先去给父亲上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