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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元旦无知挨批评 春节劳动写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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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4年的元旦到来了,军营里也张灯结彩。而且放假一天,中午、晚上,都是会餐。廖文刚和李学明等同学,下午一同到了张家口街上,原准备玩半天。这天,晴空万里,虽有太阳,却仍旧是寒风刺骨。一路上,路边街边都是雪堆。来往的老百姓,大都穿着老羊皮袄。军人,都一律的大头鞋,绒裤外套棉裤,棉衣外套皮大衣,棉军帽,放下护耳,防风镜,口罩。张家口,整个就在一条山沟里,是有名的风口。每天都少不了几场大风。这风一吹来,就不是播土场尘的问题,而是吼叫着把路面上的一切小东西,不管你是石子砂子还是果皮纸屑、甚至卖的土豆,给你卷上天去,狠狠砸在行人的头上、身上,砸在店铺的门上窗上墙上,然后顺着通道,一直冲锋,直到尽头。

    街上的树子,大都有枝无叶,张牙舞爪般挺立着。风来不来,它们都没有多大反应。因为能吹走的早就吹走了,剩下的都是坚不可摧的部分。连被南方人歌颂的冬夏常青的松柏树,也都一片枯黄。所有商店都关着门。要推门进去,才知道,里面正在营业,而且都生着火炉。这批年轻的军人,都不打算买什么。只是想各处走走,看看。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地方,大家都觉得不适合观光,于是走了不到一小时,就匆匆回了军营。

    军营里,也只有宿舍和教室里才有火炉。廖文刚先在宿舍里,看了一会儿书,后来又到教室里来玩,等着吃晚饭。因为吃饭,都是要全中队聚合前去,放假也是这样的。这时正有几个同学在教员上课用的收发报机上玩。这种收发报机,是长方形的匣子,在讲台旁边最靠里墙的一张条桌上。教员上收报课时,就正面向墙壁,右半边脸向学员,发报,同学们就戴起耳机边听边抄。这种收发报机的功率很大。赵宗儒说:“我收到了美国npn电台发出的明码电报。”廖文刚看不懂英语,只看见一串串字母。廖文刚也坐上去,胡乱搜索,听见有发电报的,就用电键去应答,并把对方发的电报抄下来。在教室里的男女学员都感到新奇,直喊:“让我来,让我来。”大家争先恐后地上机操作,去胡乱应答。大家都玩得忘了形。

    晚餐,非常丰盛,桌子上摆着学院警卫连开着摩托用机枪从草原上打回来的黄羊红烧肉、蒸的猪肉、土豆烧牛肉、鸡、鱼。红葡萄酒和各种菜蔬果品。一个桌子上摆这么多东西,这是廖文刚平生都未见过的。系里的首长、中队的首长都来和学员们一同庆祝元旦。这晚上,高德增指导员和廖文刚他们一桌进餐。高指导员个子不高,成天笑盈盈的,说话不紧不慢,他首先拧开酒瓶,给每人都倒了一杯:“同学们,开怀畅饮。在部队都是弟兄,来,干杯!”大家都举起杯子,都不敢一饮而尽,因为,还都没有酒量。指导员叫道:“喝完,喝完,军人,死都不怕,还怕酒!”大家这才笑着硬着头皮喝。

    就餐的过程中,廖文刚问高指导员:“打仗,指导员怕不怕?”指导员笑着说:“开始都怕,以为子弹都长着眼睛,打过几仗,就不怕了。炮,子弹,听声音,就知道还有多远。”“指导员受过伤吗?”高指导说:“我如果受了伤,部队就完了,通讯中枢,有警卫保护。”同学们又七嘴八舌地问:“那敌人的炮弹也是不长眼睛的呀!”高指导员说:“炮有射程,指挥所肯定要在敌人的射程之外、或者它打不到的死角。有一次,我们攻一座县城,正是大热天。敌人的炮打进一个小池塘,满池塘都漂着鱼,战士们都跳下池塘抓鱼。”廖文刚说:“那不太危险了!”高指导员笑着说:“弹坑是最好的防弹所。受各种因素的影响,炮弹不可能落在同一个位置。”

    指导员和战士们边吃边聊。指导员竟然讲出了一件让大家十分震惊的故事:“某个系有两个学员,硬是不读了,要回去,劝也劝不住。上了火车。你们知道,我们这里上北京的火车是半夜十二点过。指导员和助理员坐着小车直追到火车上,把学员好说歹说,劝到了小车上。天又黑,小车一转弯过铁道时,和开来的火车相撞,一车人都死了。”讲完,指导员叹息说:“人啊,不要说‘我只能干什么’,需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呀。你们看,如果有这样的思想,哪里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损失多大呀!”一桌的人都沉默了。高指导员说:“元旦佳节,不该说这些,不该说这些,来,来,来,吃菜喝酒!”

    大家都酒足菜饱才散去。晚上看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和《国庆十点钟》。

    元旦之后的上课时,胡教员一脸严峻,问道:“元旦的那一天,是哪些人在收发报机上玩过?”赵宗儒、廖文刚、朱庆茂等十几个同学都举起了手。胡教员说:“你们怎么可以去胡乱应答别人发的电报?人家都告到学院去了。干扰通讯工作,使邮电局、银行、65军的报务员都不能正常工作,查出来是要受处分的!”站起来的同学都吓坏了。廖文刚说:“我们都是觉得好玩,以为他们也是在练习,在耍,以后我们改正。”

    胡教员语气缓和了下来,说:“坐下吧,首先得怪我以前没有给大家讲清楚。今天特别强调,收发报机,是不能在上面练习和玩的,别人发的东西,都是有人在接收的。你就在那个频道上干扰,人家怎么抄?抄下来的报,有些是明码,不能传播。尤其是敌台的电报,更不能传播。我们这所学校,外国情报机关很注意,日本人早就在猜测,说中国的特务学校搬到张家口去了。你们这么乱发,人家一听就知道了。可能造成严重的泄密事件。以后不能再犯!”

    胡教员讲完后说:“戴上耳机,练习抄报,每分钟80字的速度。”然后,胡教员熟练地发着报,同学们的耳机里,就好像有一汪清水,在叮当流淌。全教室的同学都全神贯注地抄着报,只听见铅笔沙沙响,所有的手都同时上弯下拐换行。抄了十分钟报,胡教员发出了“嘀嗒嘀嗒嘀”的中止信号,然后说:“我校对一遍。交换校对,统计好错误。”校对完后,胡教员又说:“有错误的举手。”全教室没有一个有错的。胡教员笑了:“这很好,下面练习发报,要稳要准,每分钟保持60个字的速度。”

    同学们立即摆出发报练习稿来,敲动电键发报。这时,同学们的耳机里,就只有自己发出的电报声了。教室外面听起来,只能听见“咚咚咚咚”的桌子响和电键敲击时的“打打打打”形成的混响。直发到临近下课的时候,胡教员说:“测试5分钟,抄完就交。”胡教员又发了5分钟的报,大家都一丝不苟地抄,下课号响了,同学们都交了抄报本,然后下课。胡教员说:“下节课,我领同学们去参观我们收藏的收发报机。增长些知识。”

    上课铃响过之后,胡教员和张教员把同学们聚合好,排队进了收藏室,里面整齐地放着几十部机器。有竖式的,有横式的。胡教员说:“这里放的,都是收发报机。多数是在战争中从敌人手中缴获的。也有苏联人、美国人送的。”廖文刚一一看去,有的很小,比四川人背的夹背儿还小些;有的很大,比四川人装米粮的大柜子还要高大。胡教员指着最大的一个说:“这是苏联造的,电子管的。”同学们小声议论道:“能装下一个人。”

    胡教员边指边说:“这是日本造的,很小;这是英国造的,也不大。这是美国造的,有点笨重。”参观完后,胡教员说:“我们以前不会造,只能依靠外国,现在,我们能自己造了,而且越来越轻便,也容易操作。你们以后,都要学会收发报机的拆卸安装,而且速度要快。”同学们都仔细看,津津有味地听。

    下课后,很多同学还在继续练发报,有的在桌子上削铅笔,有的伏在桌子上练字。他们需要写的字,不过是英语的26个字母和10个数码字,但因为要讲速度,一般每分钟不能少于130个。速度快的可以达到每分钟180个甚至200个,平时,人人都会写,但速度一快,一慌,就会写得一团糟。所以练字,是报务员的基本功之一。廖文刚的书写历来就不是强项,他下课就抓紧练字。这时同学们的右手肘都成了墨板一块,黑黑的铅笔灰已经浸入到了布絮之中。

    临近放寒假了,一天晚点名时,李主任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学院要放十五天的假。上级规定,只能有四分之一的同学回家,可以少,不可以多。因此,打算回家的同学,可以先到助理员那里报个名。不过,学习期间,只能有一次回家的机会,自己安排好,这次走了,可就没有下次了。”这么一说,同学们都想起家来了。廖文刚虽然每月都可收到家里来信,但半年不见面,心里还是想得慌。散会之后,李学明问:“廖文刚,准备回去不?”廖文刚说:“明年回去吧,有那么多同学要回去。再说,家里穷,不如马上寄点钱回去。”李学明说:“对,明年过年我们一路。”

    北京的杨先智和朱庆茂、天津的赵宗儒都要回去。廖文刚进宿舍见他们都把棉衣摊开放在床上,在小心翼翼地拆着。“你们是在干啥子?”赵宗儒操着天津话说:“衣服这么黑,穿回去老百姓会说,这是拾垃圾的兵吗?我们把棉衣的布拆下来,洗,然后拿到澡堂的暖气上去烘干。干干净净回家过年,这不好吗?”这个办法立即传播开来。廖文刚也穿上皮大衣,把棉衣脱下来研究,慢慢拆开,轻轻使布脱离棉花,保持住棉花原有的形状。最难拆的是袖子和肩。他跑到杨先智面前,看他如何处理。廖文刚的手可不巧,跑来跑去仔细看别人操作,总算把棉衣拆下来了。

    洗还更麻烦,洗衣水一会儿就结成了冰块。他们只好一幅一幅地洗。好不容易才洗好。然后拿到澡堂里去,放在暖气上烘。一会儿,澡堂里就烟雾腾腾。同学们都在那里守着。一则因为暖和;二则便于勤翻动。只用了一小时的时间,衣服就又干又暖了。他们拿着衣服回宿舍,打开针线包,穿好针线,把棉花照原样铺好,照原样一针一针地缝起来。男同学们远不是飞针走线,而是笨拙地拿着针,线路弯弯曲曲,缝出来的样子惨不忍睹,有的地方长了,有的地方短了。

    廖文刚更是急得抓耳揉腮。正在慌乱的时候,女生们听到消息,都赶来解危。刘若兰说:“都是黄胆大嘛,以前摸过针吗?”陈朴、龙玲娣、张爱玲、唐燕群、李翠根、李成玉、韩景学、谢彩文、陈月琴都来了。虽然都是年轻姑娘,针线在她们手里,可就听话得多了。直忙到吃晚饭,男同学们才穿上了整洁干净的棉衣。大家都连声向女学员们致谢。

    学校放假前,中队特别开了会。李主任在会上反复强调:“回去的同学,一要保密,学校学的什么,一律不能外传。二要注意安全。三要注意影响,地方上的事情,不要随便发议论。四要学雷锋,做好事。雷锋出差一千里,好事做了一火车。你们在路上也要多做好事。返校后,我们要收集材料,向院里汇报。留在学校的同学,可以自由安排,上面说的四条,同样适用。也可以做好事。也可以学习,要上街,必须三个人一起,要请了假,才能出去。”

    高指导员说:“我补充一点,就是安全,同学们,不要乱开玩笑。我们学校就出过这样的事,一个同学出街去,天晚了,警惕性很高,手里攥着一块鹅卵石。一会儿,他后面就跟上来了一个学员,见前面是熟人,就悄悄跟上前,用手蒙住了前面那个同学的眼睛。那位同学以为有坏人袭击,回手就是一鹅卵石,后面那个同学应声倒地。等发现是认识的同学,才送医院住了半个月的院。这类教训,大家要吸取。还有,天气很冷,就特别要防止煤气中毒。小组长这次都没有回去,要每天安排人检查烟道是否畅通。火炉是否有煤气泄漏。回去的,留校的,都要安全度过春节。”

    张家口到北京的火车,是晚上十二点从包头来的过路车。不回家的同学,都争着去车站送行。杨先智和成都的李淑瑗也在回家的队伍里。他们都向认识的同学们招着手。等到火车开动了,留校的同学高喊“再见”后,才回校睡觉。

    回家探亲的战友们已经走了,廖文刚向家里、李秀芝、李荷艳、李继光、钟同等同学去了信。又和李学明一道去邮电局给家里寄去了30元钱。

    因为天气冷,同学们多半是在教室、宿舍这些有火炉的地方度过。他们的主要活动是写信、看书,打乒乓、打羽毛球。李学明和廖文刚商量说:“我们也想几件好事来做吧。”廖文刚说:“可以,我们开个会,商量一下,有些什么项目可搞。”这个组回去了4个同学,剩下的8个同学坐在宿舍里,讨论做些什么好事,他们讨论来讨论去,确定了扫雪、打扫厕所、帮厨、给干部家属送煤等四项活动。

    他们先扫雪。每个同学都去助理员处借了一把铁锹。他们把整个院子里,路边上堆得不整齐、不好看的雪堆,都进行了清理。使八大队的所有道路、过道上的雪堆都便于通行了。第二天,大家都去打扫厕所,这可是最为艰难的工作。尿槽里的尿,都是一堆一堆的冰,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和尿槽的面差不多是平的。要清理的都是冻成了冰的尿块。孟令学说:“这可得小心,要除去这些冰,又不能损坏尿槽。”李学明说:“铁锨起不了多大作用,得有镢头。”同学们去借来了镢头和小铁锤、錾子。他们一点一点地劈,一小块一小块地敲。他们把敲下来的,用粪箕挑到伙食团外的菜地里去,等天暖以后作肥料用。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抢活干。

    廖文刚学着石匠的样子,左手拿錾子,右手拿小锤,蹲在尿槽里敲打。李学明挥舞着四川人叫的“啄子”——中间穿木柄两头尖的铁制工具,孟令学则用钢钎,郑福先使小锄,王德志和侯兆林就负责用铁铲铲,李知骏和赵昭圣就负责挑。整个工地上,工具叮当,笑语喧哗。他们干了整整一个上午,把尿堆基本铲平了,把尿槽收拾来像个尿槽了。把确定的几个项目完成以后,李学明又安排大家把教室宿舍都认真地打扫了一遍,这才准备过年。

    除夕夜,食堂里伙食相当丰盛,晚上大家都看电影。看完电影,回到宿舍,同学们都想着自己的家人,半夜过了,大家还不能入睡。郑福先说:“真想家啊,爸爸妈妈都好吧。”廖文刚说:“‘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个‘倍’字用得真好。平时,虽然想,还有事情混着,现在,过年,没事,真想得心疼。”赵昭圣说:“来,我们大家来作诗。”廖文刚说:“好,我先想一首。”隔了一会儿,廖文刚说:“冰天雪地爆竹声,塞外征人意绪腾。父母弟兄思念我,何时相叙此时情?”郑福先说:“廖文刚的是文绉绉的,我来一首:我在塞外,父母自爱。不必想我,快请酒菜。”王德志说:“听我的:回不去就不回去,北风萧萧送心意。父母弟兄多保重,明年今天准相聚。”同学们都尽情地抒发了自己的感情,才慢慢入睡。寒假此后的时日,大家还一起去张家口城里逛了几回。然后就自己看书。廖文刚先看了《古代散文选》,后慢慢看《苏东坡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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