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继母
黎离正在观摩女孩送的熊猫挂饰,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了女人的惊愕目光,愣在原地。
“妈妈,妈妈……”
女人被孩子的哭喊声惊醒,慌忙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余光忍不住地瞟向他。
“赵姨,好久不见。”
黎离表情淡淡,反应比她平静得多。
“好…好久不见。”
赵秋实声音带着突然偶遇故人的颤音,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大概四年之久了吧,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黎离再次望了眼她怀中的小孩,牙牙学语的年纪,在妈妈怀里肆无忌惮的玩闹。
“这是你儿子?几岁了?”
“两岁多了。”
赵秋实问他,“你是来这里旅游?”
“嗯,和同学一起。”
“挺好,几年不见,你长得更高更壮实了。”她说。
黎离未答,气氛尴尬而又充满深意。
一方冷场后,他将手上的挂饰收好,打算结束这场偶遇,“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了。”
他从口袋掏了一百块给她,“两条挂饰的钱,您收下。”
“诶不用,这是我送你们的……”
不顾背后她的呼喊声,黎离拉着身边人离去。
再次没入人海中,余茉扯了扯他的手,问,“你和那位女老板认识?”
“嗯,她是我的继母。”
赵秋实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颤抖着身子,抱紧怀里的儿子,试图汲取点温暖,久久未回神。
毫无预兆地见到那少年,她既有感恩,却更多的是惊恐,如果可以,她宁愿此生都不要再见到他。
一看到他,过去那犹如地狱般的可怖记忆就在她脑海中翻涌,似是拖着她重新掉入深渊。
赵秋实是晚婚,33岁时被家里人死命催婚,无奈经人介绍下,与黎旺平相识不到一个月便闪婚。
黎旺平离过婚,尚有个十岁的儿子,相亲前她得知此事,向父母吐槽,父母却以二婚的男人更成熟为由搪塞,急匆匆将她嫁出去。
一开始她总是小心翼翼,担心融不进父子俩的世界,担心那十岁男孩因她是继母的身份而刁难她。
但他们相处非常和谐,平凡而温馨,黎旺平敦厚老实、待她温和,他儿子虽一副冷冷不爱说话的样子,但也客气待她,从来没有为难她。
那时候,她觉得或许她能够在这个家里与他们父子俩一起过着温馨美好的日子。
直至三个月后,某天,黎旺平深夜一身热汗臭烘烘地回来,嚷嚷着要吃面。
她提议他先去洗个澡,却引来他的破口大骂,骂她别管他的事。
她当他心情不好,忍气吞声去厨房给他下面。他着急吃面,被烫到,当即打翻汤碗。
滚烫的汤汁溅在手臂上,她来不及查看伤口,就被他狠狠扇了一巴掌,斥责她做个面都做不好……
事后黎旺平继续对她笑脸相待,仿佛打她这件事没发生过,她也默默埋在心底。
哪曾想,这只是折磨她的开始。
此后的那一年多,黎旺平一有不舒心的事就打骂她,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他更用沸腾的水浇在她的腿上,留下永不愈合的伤疤。
她曾逃回娘家,向家人哭诉,求救。父母却敷衍地安慰她,说夫妻吵起架来动手脚没轻没重是正常的事。
最后她被黎旺平接回去,遭到了又一顿暴打。
她绝望了,每天在那间地狱般的房子里痛苦嘶吼。
最后一次,她踹倒在地,捂着肚子久久未起身,从白天到天黑。
直至那男孩放学回来。
每一次施暴,他是旁观者,也是亲历者。
黎旺平打够了她,有时不过瘾,就拿他的儿子出气。
可男孩每次都默不吭声地扛着,对她的遭遇漠视,也对自己的遭遇冷漠,不怨天,不怨人,一味地承受着。
客厅一团糟,她听到脚步响起的声音,她只以为男孩一如平常忽略她,但原本该走向他房间的脚步,却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扶起她,第一句话就说,“你走吧。”
“现在就离开,去我们找不到的地方,离我们远远,不要再回来。”
他从书包里把一个厚厚的纸袋塞到她手里,“里面的钱,应该够你生活一段时间了。”
她摩挲着纸袋,眼底生起了希望的光,“你跟我一起逃吧。”
男孩瘦削的脸庞第一次在她面前浮现出了笑容,“他是我爸,我要留在这里。”
赵秋实最后一次从这个刻着她痛苦回忆的房子出去,她忍不住回头,通过门缝,男孩正在收拾地方凌乱不堪的东西,虽弯着腰,但背脊依旧挺着直直的。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看似冷漠的他,心底藏着一颗坚毅之心,默默地在深渊中奋力攀爬。
她无声地向他告别。
愿他早日脱离苦海,也愿他们永生不再见。
“你把钱全都给了她?”
余茉每次听到黎离家里的事,心脏就受不了,这次也不例外,了解他跟继母的事后,恨不得把黎旺平碎尸万段。
在心底暗自记仇,她不舒心,黎旺平也别想舒心地过。
黎离不清楚她的小心思,自顾答她,“嗯,我初中时候偷偷打零工攒的。”
“你怎么这么傻,自己都过不好,还帮她。”
女孩心疼道,“后来你怎么样?是不是又被他打?”
他浅笑摇了摇头,眼神安抚她。
后来,黎旺平找不到人,也报不了警,因为他和赵秋实未领证,没有合法的名义去报警让警方找人。
就天天将怒火转移到他身上,把他禁锢在家中,逼迫他说出赵秋实的下落,怒吼着要去找人,把人抓回来。
后来,黎离爬上了阳台栏杆,站在和他妈妈跳楼时同样的位置,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以赴死的姿态,试图唤醒这个恶魔一丁点人性。
他没死,恰巧跳在了楼下做活动的棚子上,捡回一条命。
经历那一遭,黎旺平妥协了,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再对儿子动粗,也不想把人搞死。
从此不再找人,也未再找过其他女人。
但他的本性难移,肆虐成瘾的他,在人后依然将儿子当做发泄的容器。
“不提他们了,过去的都过去,以后你一定会很好。”
余茉敏感地察觉到,自偶遇了他的前任继母后,他便一直在隐忍情绪,不让坏心情影响她。
“那边烤串好香,我们去尝尝。”
她想岔开话题,拉起他的手要走。
黎离反握住她,目光坚定,“余茉,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的能力,彻底挣脱开他的枷锁。”
她停下来,方才的心疼瞬间被加速的心跳占据。
这股气势有种天塌下来了,他都会坚挺地撑着。
他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心疼。
“嗯,你低下头。”
少年尚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里,不明所以,也乖乖地听话。
低头的下一秒,左脸被印下了一个轻吻。
他呆滞住。
人潮涌动,余茉在那笑,眸光栩栩,带着偷亲后的愉悦,“你这么帅,奖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