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 章 走出特殊大门，老妈已离他而去

    叶育华跨出大门，深深地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抬头望去，夕阳正在西下，但五彩缤纷，晚霞令人心醉。朝北望去，他仿佛看到老妈那殷切盼儿归来的昏花的老眼，那宽大的脸终于泛起了笑容，嘴里说着：“育华儿啊！妈终于见到你了，妈妈日日想，夜夜盼，终于把儿盼回来了，这下你就不要走了，我们就做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见到老娘亲，叶育华眼泪哗哗地往下流，双膝下跪，他不知此时他正在奔跑，他意念中的下跪差点让他跌个大跟头，这时他才惊醒！他沿着特殊大学门口的路，不敢掉头，掉头他又害怕坠入深渊，那里是一片黑暗，那里就是真正的地狱！

    他大步朝前奔去，他不敢朝路旁看，他害怕路旁的大树会挡住他回家的道路。走到广场上看见一辆宝马车停在那里，两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站在车旁。两人正在朝他招招手，他朝两人跑去。两人亲切地向前，说：“我们是你同学胡总的亲戚，他害怕你着急，叫我们在这儿等你，我们在南京做工程。”他们还忙帮叶育华拎着小包，叫他上车。叶育华腼腆地对他们说：“麻烦二位老总了，这时您就是我的亲人，看见你们，我就像见到家人一样！”两个接他的人也说：“胡总在我们面前老会提到您，您是一个好人，帮他不少忙，你家属人也很好！”说着就上了车。车子开到前的小桥上，他们把车子停了下来，炸了一挂鞭炮，以冲冲晦气。这个桥，对叶青华来讲，就好比奈何桥。听到炮鞭是为了自己新生而炸的，他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南京，浦口，他在这里上了四年大学，后来卫生厅又准备让他到浦口组建江苏卫生健康学院，他没肯来。省里领导叫他到省委大院工作，他也没来。

    天降大祸，这下他在这里强制学习了6年多，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命里有的肯定有，命里无来莫强求！汽车开在南京繁华的街道上，叶育华贪婪地看着路两边的商铺，高楼大厦，他既熟悉又感觉换了人间。是的，同样的天地，不一样的空气，不一般的心情，神鬼般的身份落差，他享受着这一切落差的愉悦感。汽车很快到了宾馆，两人有事又赶了回去。这时，叶育华的妻子，女儿，孙女，外甥及朋友一大帮人围上来。叶育华把妻子女儿，孙女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松开又与别的人握手致谢。妻女把他带到身边房间，叫他先洗澡，他的外甥亲自为他搓背，他很快洗完澡。穿上家里和外甥女买的新衬衣和新西装、皮鞋，一个西装革履，漂亮帅气的一位新人出现了。他的头发早就留下了，早已不是光头了。有的与帽子关系不好的学员，在临走前都会叫其剃光头，那纯粹是违反规定，但你又不好说什么，而对叶育华他们是不敢的。

    洗好澡，梳好头，他马上问：“老妈怎么样了？她没要来？这时女儿从包里拿出奶奶黑框的遗照，说：“一年多前，奶奶去世了，没敢告诉你!”听这一说，叶育华如五雷轰顶，天昏地暗，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他问妻女：“为什么不告诉他！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头直往地上撞，妻女急忙拦住他，他还是趴在地上不起来，新买的西服也不管了。他觉得是自己害了老妈!是它妈老天爷让他母子阴阳相隔，每每不能齐全！老天爷让他感受了悲和欢，又让他尝到了分与离。老父亲走的时候，自己思想有准备，还能借口自己不懂医学知识！老母亲去世了，还能往哪里推？她老人家还不是想他想死的，难道不是忧愁，忧病了，愁死了难道不是自己不在时，生病得不到治疗，身体得不到良好的维护造成的，自己对天地承诺自己要双倍照顾老妈，承诺如今丢到哪里去了？

    叶育华你是不是人？你这一辈子难道连这一人伦要求，老天爷都不能满足你，你上辈子不知作了多少孽，与当今世界有了杀母之恨，他不能原谅自己，他不能原谅这个世界，他不能原谅害他的人，他下决此仇不报，难为世人！他牙齿咬得咯嘣响，甚至咬破了嘴唇。他拳头握得指甲把手掌握出了血，他浑身颤抖着，他头发晕，腿发飘，眼发花。亲人朋友的劝说，他一句没听到。被几个小年轻的硬架到餐厅，桌子上摆满了他好久不见了的美味佳肴，他的椅子不知让自己屁股舒服了多少倍？整个晚餐，是别人夹一块给他，他就吃一块，人家晚辈敬他的酒，他靠了一下舌头，感觉奇辣无比。大家都说，不能让他吃得太饱，不能让他喝酒，整个晚餐很快就结束了。

    回到房间，他一个人一个房间，他躺在床上，女儿递上早已替他买好的手机，他只知道通话功能，其他什么也不知道。女儿劝了他一会儿，都各们回了房间。这时,他一人躺在床上牙没刷，脸也没洗，只是两眼流泪。老妈的遗像就放在床前，女儿要拿走，他坚决不让拿去。这一夜，他骂了自己骂老天爷；骂了小人骂世道。想了妈妈，又想起了爸。他回想这一辈子他可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小心谨慎，可还是受到这不公正的待遇，难道古戏中的多少冤枉附在了自己身上？又回到了几百年前，上千年前的世道，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是十万个为什么，如今是十亿个为什么？难道人类进化就是黑白颠倒，难道天人合一就是人鬼不分了？有阴阳两个世界，还有第三灰色世界。

    由于晚上没吃安眠药，再加上神经兴奋，他这一夜未眠。到了天亮了，他才进入满是鬼神的魔鬼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见到了父亲见到了妈妈，见到了早夭的最小的妹妹。他见到了模糊的玉皇大帝，又见到满嘴獠牙的阎王爷，还有一大帮为之鸣锣开道的吹鼓手们。他在梦中被女儿喊醒，她们帮他挤好牙膏，而刷好牙。倒满热水洗好脸，然后就餐厅去吃了一些馒头和稀饭。然后，汽车就开出了南京城，往全省唯一没有特殊大学的河阴市开去。两个小时的高速，他叫女儿和外甥们带他到父母的墓前。父母的墓地早已要搬迁，女儿她们要等他回家再搬。墓地还是那个墓地，可墓碑上多了一张母亲的照片。他一到父母的碑前，又跪地嚎啕大哭。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流了多少的眼泪。少年时，受再大的委屈，肚子再饿他都没哭过。现在一辈子把两辈子的泪水却流光了。

    河安历史上出过军事大家韩信，文学大家吴承恩，治国大家周恩来。也出了感动老天下六月雪的窦娥，窦娥巷就在离 他家三里路的地方，难道窦娥又在自己身上附体，难道当今社会的弊端集于自己一生，一身！

    第二天上午，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到父母的墓地上。看到墓地，叶育华跪在父母的碑前，姐妹们摆上了贡品，他眼泪又哗哗地淌了出来。“爸爸，妈妈，儿子回来了！可你们在哪里？在西天佛地，还是东土大唐？你们希望儿子做的事情，儿子都帮你们实现了梦想，可最后几年受的罪抵销了一生享受的幸福。儿子情愿不要前一些所享受的喜悦和成功，我们一辈子就可以过平安日子，我一样会把父母孝顺好。”

    扫完墓，姐妹几家合起来吃了一顿团圆饭。这时朋友们知道叶育华出来了，都请他吃饭，替他洗尘。白老师知道他回来，也与女闺蜜一起请他吃了一顿饭，她一直怪叶育华把她交待出来，让她抬不起头来，让她在里面蹲了三天三夜。家里人竭尽所能把她抢救出来，她受到了母亲、哥嫂、儿子、丈夫的责怪。如今儿子大了，已工作了。过去的愿望一块皆不可能了，她想过过平静的日子。

    叶育华当然知道，如今自己的身份，经济状况，任何人都不会跟自己的。人现在都很现实，走到什么路，说什么话。况且妻子几年如一日，月月去看望自己，给自己以信心，自己出事后，放下尊严，到处找人托关系，对自己尽了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白老师就是貌若天仙，他也不会与她过的。他早就下了决心，断绝和白老师的一地往来，回归家庭。

    回来一个多月，妻子、女儿去苏州了。留下叶育华一个人在家，他学会自己与自己单独的相处，学会了孤独，学会了形单影只，学会远离社交圈。

    从阴间走一遭，人什么都看开了。从阳间来一趟，什么都明白了。叶育华提前到阎王爷那里走一遭。对人，对人生，对人世看的更透了。阴阳世界，天地人生，一切皆为过往，余生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