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留宿柳府
三轮车在七拐八拐之后，终于在一栋独立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下车！”柳嘉猴子一样快速跳了下来，这点高度自然也难不倒林思睿，他慢吞吞的走下来，跟着柳嘉站在一旁。
柳妈妈将车停在大门旁的巷道，又急忙小跑了几步麻利的打开了锁着的大铁门，笑盈盈热情的邀请林思睿进去。
水泥硬化过的院子看起来不太大，但是打理的还算干净，角落摆放着一些杂物，另一旁一个花架上还有几盆油尽灯枯的多肉，大约是主人太忙而被忽视，缺乏照料，干瘪的叶片在夏季热烘烘的晚风里耷拉着，盆里的土干渴的龟裂了开来，咧着一张张大口子仿佛也在凑热闹似的欢迎林思睿的到来。
林思睿站在楼前细细的打量着这座楼房，上下一共是四层，很典型的千禧年左右南方自建楼房的风格。与周边新盖起来的新式房屋不同，这座楼房的外墙涂着一些带颗粒的白色的涂料，在长年累月中颗粒间的缝隙里已经积攒了厚厚的灰尘，使得看起来楼龄有些长。长长的阳台几乎覆盖了着整面正对着大门口的墙，阳台虽已陈旧，围栏却有着看得出当时算十分精致的雕塑。
柳妈妈招呼林思睿在一张厚实的老式沙发里坐下，又急急忙忙的去端茶水。柳妈妈高兴的过了头，急匆匆的在厨房里一阵翻，慌慌张张的在柜子里翻出来一罐茶叶，火急火燎的抓了一把放进花纹老式的玻璃杯中，倒进刚烧好的开水，颤巍巍的端来林思睿的面前又急忙忙赶去摘菜做饭。
柳嘉想前去帮忙，却被妈妈一把拦下，宠溺又带着几分嫌弃的说道：“女孩子家家的跑这来来瞎搅和什么，去忙你的，跟同学玩吧。”说完并把她往沙发方向推搡了几下，便转身去了厨房。
忽然就剩他俩在客厅，柳嘉和林思睿俩人面面相觑。柳嘉觉得干坐着有些局促，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家，此刻多了个林思睿，竟感觉浑身的开始不自在。
“你喝茶呀，不渴吗？”她局促不安的找话。她一瞬间觉得很像带男朋友回家见父母，心虚得很。
“实在太烫了。”林思睿哭笑不得。
“她可能一时忘了。”她支支吾吾辩解道。
妈妈激动的过头了，柳嘉想到这里越发的窘迫。
明明俩人在店铺里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现在有长辈在旁，反而放不开不敢满嘴胡说。她便打开了电视。电视里这会儿已经在播放新闻联播了，她坐在林思睿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双手揪着靠枕上的麦穗装饰，一下接一下的一直薅着。林思睿也正儿八经的端坐着，一下下的喝着那杯怎么都凉不下来的茶叶水。按理说他也是从小见过大世面的人，却在柳嘉的家里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也许是情形氛围使然，自己好像是个上门求娶对方家姑娘的小伙子，傻愣愣的掌心直冒汗，手里的玻璃杯又十分烫手，好几次险些抓不住差点滑脱。柳嘉坐在自己身边一声不吭，林思睿只好强撑着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不停的喝着热开水。
屋里的吊扇在呼呼的转着，即使是晚间的风也是热烘烘的，一层层细密的汗最终汇聚成大颗的汗珠，顺着林思睿脸颊和脊背流淌下来，很快后背的衣服就已经湿透。
“柳嘉”
林思睿犹豫再三率先打破沉默。
“请问你家洗手间在哪？”
“啊？啊在左手边右拐，我带你去吧。”
林思睿忽然喊自己名字，柳嘉傻愣愣的支吾半天，才想起自己说半天不如亲自带人前去。
“啊，灯好像坏了，我爸忘记修了，我带你去另一个吧。”在柳嘉按了几下开关，洗手间的灯一直毫无反应之后，她带着些许尴尬抱歉地微微笑着。
柳嘉三两步走在林思睿前面，引他去了楼上一层的另一个洗手间。
楼上有几个空房间，其中一个是柳嘉之前住过的屋子，她一个人睡楼上觉得害怕，长期挤在楼下父母卧室旁的一个小房间里住着。柳嘉所说的洗手间要路过这个房间，一直穿过客厅，在楼房背面小阳台的一角。林思睿进去锁了门，只听见里面水龙头哗啦啦的响，柳嘉自觉地走开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柳嘉爸爸还未回家，楼下妈妈炒菜的香味隐隐约约开始飘散了出来。柳嘉按开处于自己那个房间门口的客厅灯开关，坐在客厅一把椅子上用手扇着风，忽然她想起自己屋里还有把扇子，便打开门去取。屋子里许久没住人，红色的木地板已经灰蒙蒙的，拖鞋踩在上面发出咯咯的响声。柳嘉在记忆的地方一阵翻找却怎么也没找到那把扇子。
“你找什么呢？我好了。”林思睿的声音在她背后的门口响起。林思睿离她很近，却始终没有走进屋，自觉的保持着分寸。林思睿用冷水冲洗了脸，水渍停留在清秀的脸上，映衬的有几分出水芙蓉的秀丽。
“我找一把扇子，楼上有点热。”
“啊，找不到呢，走吧。”
屋里的窗户长期关着，闷热无比，一阵翻找让柳嘉汗如雨下。
忽然“啪”的一声，一本厚厚的书册样的东西从柜子上掉落在地板。散落出几张泛黄的照片飘了出来。
“这是你的相册吗？”林思睿忽然来了兴致，“介意给我看看吗？”
“都是些小时候的照片了。”柳嘉不以为然，迅速蹲下来一张张捡起掉落的照片。连忙将厚厚的相册一并塞到林思睿怀里。
林思睿在客厅找了张凳子坐下，一张张翻阅着柳嘉的照片，从新生儿，百日，到她高中时期，厚厚的一沓照片都是她成长的轨迹。
“哈哈哈哈哈这个人是你吧”林思睿忽然对着张照片一阵大笑，乐的不行。
“你笑什么。”柳嘉凑过去，却忽然急了眼，红着脸情绪激动的要去抢回相册。奈何林思睿早有防备，单独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举得高高的，柳嘉根本够不着，急得在一旁直跳脚。她急中生智对着林思睿肚子挠了个痒痒，林思睿本能的弯腰蜷缩了起来，趁着这个功夫，柳嘉一把夺回了照片。
那张照片里的柳嘉还是三岁的小孩子，当年拍摄照片时是在乡下的远房亲戚家作客。几个小孩子在屋外站成一排，柳嘉捧着一碗饭，挺着个圆鼓鼓的肚子，非要站在小板凳上想比旁人高出一截，结果却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被旁边的小孩子挤了一下没站稳，她四仰八叉的摔倒在了身旁的一个泥坑里，一碗饭菜全盖在了头上，这滑稽的一幕被永远的定格了下来。
“你居然使阴招，柳嘉，是我小看你了。”林思睿捂着被挠的酥麻的肚皮，笑到岔气，一脸无奈的看着得逞坏笑的柳嘉，她的眼眸里满是少女胜利的狡黠。
“不给你看了！”柳嘉有些恼了，立马要反悔。
“那可不行，我还没看完呢！”林思睿捧着相册，立马走开离柳嘉半米远，独自在客厅落灰的桌椅前翻阅起来。
柳嘉没有凑过去，她警惕的捏紧了那张黑历史满满的照片，以防林思睿再次拿过去戏弄一番。
林思睿一张张翻阅着，忽然摆弄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柳嘉正欲问他想干嘛，楼下却传来妈妈喊开饭的声音。
“来啦！我们在楼上！”柳嘉大声呼喊着回应。
“开饭啦，走吧。”
林思睿立马合上相册还给柳嘉，他伸手过来，柳嘉却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你休想！”
“再让我看一眼，哈哈哈哈”林思睿的笑声响彻整个客厅，方才那张照片实在是太过滑稽，让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又可爱了几分。
“不给！吃饭！”柳嘉迅速收拾好相册将其藏在一个带锁的抽屉，重重合上房门，推搡着还想再看一眼照片的林思睿下了楼。
楼下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柳嘉的爸爸也已经下班回家，一家人围坐在桌旁。柳妈妈热情的招呼着林思睿坐下，一个劲儿的往他碗里夹菜，柳嘉看着他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一只饱满油亮的辣炒鸡爪盖在最上面，林思睿一时无所适从，只能礼貌的一直说够了够了。而柳嘉瞧着自己碗里只有白米饭，干脆端起来展示给众人，不由得感叹道：“妈妈，我才是亲生的。”
“你这丫头，这下可以了吧？”柳妈妈架起一个辣炒的鸡爪丢进她的碗里，宠溺的故作生气，而柳爸爸只是笑呵呵的望着母女俩你来我往的斗嘴。
柳嘉偷偷瞥了几眼林思睿，暗自幸灾乐祸，果然他把其他菜吃了，唯独鸡爪被冷落在一旁，柳嘉妈妈倒是一个劲的劝他快尝尝，“是啊，快尝尝，这可是我妈的拿手好菜。”柳嘉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柳嘉说完方才那句话，低着头光顾着幸灾乐祸，正眼都不敢瞧他一眼，生怕林思睿的眼神要给自己递刀子。
“好的好的阿姨。”林思睿连连点头，只能硬着头皮啃了起来。只见他眼眸里闪过一丝亮光，仿佛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喜的事情。柳爸爸是个同外人话不多的人，今天难得女儿带了同学回来，也只是笑眯眯的点点头，偶尔问上几句林思睿家里的情况。林爸爸怕待客不周，尽量找些话题和林思睿聊着。
林思睿把握着分寸一一作答却从不过多透露。林思睿对于饭局的拿捏从来不在话下，今天表现的十分乖巧懂事，非常能讨长辈心，一顿饭下来，柳爸爸柳妈妈对他的好感度直线上升。柳妈妈更是一整顿饭笑得眼睛周边的肌肉就没有舒展过。
一顿饭下来，林思睿面前的骨碟里堆着成堆的鸡爪骨头，最后几只还未等柳嘉下手，已经被柳妈妈全数夹给了林思睿。柳嘉撅着嘴暗搓搓的不乐意，这回却是轮到林思睿暗自得意了。
听闻林思睿打算饭后还要回市里，柳妈妈热情的再三邀请林思睿在家留宿，毕竟回市里此时已经没有车了，拗不过柳妈妈的热情，林思睿只好答应。柳妈妈收拾碗筷去了厨房，柳爸爸则坐在沙发上看起了新闻联播。
“鸡爪好吃吗？大少爷。”柳嘉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问起他来，自己最爱的菜一晚上被林思睿风卷残云，明明一开始还很鄙夷吃鸡爪的人，这一会子怎么就变了脸，“我看不起你”她玩笑似的想锤他。
林思睿也没有躲闪，任凭柳嘉的拳头不轻不重的捶落在自己身上。
他微微挑眉，摊手说道:“不可否认，鸡爪味道还挺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心可怕。”
“切~真是个少爷，实话跟你说吧，那盘菜就是下午我给你吃，而你却不肯要的鸡爪做的。”
“啊？”林思睿愕然。
“我妈其实不太会炒菜，这种卤制好的荤菜，她经常拿出来加点葱蒜辣椒配菜炒炒就是一盘菜了。”柳嘉自己也哭笑不得，“我还真好养活。”
“可是不得不说，我觉得阿姨做的饭菜还行的。”林思睿急忙补充，未了，忽然柳嘉感觉不对劲，一回头柳妈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后面，她自顾自忙碌着家务，仿佛他俩是空气。
柳嘉鄙夷的眼神看着林思睿，“你反应还挺快的。”
“总不能刚来你家就讨嫌吧？”
柳嘉带着林思睿去了她的房间，她翻箱倒柜的找出了自己的珍藏，一些小时候的玩具，还有高中时期写过的文章本，和他聊着以前读书时候的趣事。
林思睿坐在柳嘉的书桌前，看着她一件件展示着自己的宝贝，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两人开着门聊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柳妈妈站在门框那来敲门催促他们早点休息。
林思睿被安排在楼上一间客房住下，柳嘉帮他铺好了床，又叮嘱了他几句，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柳嘉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海里全是林思睿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声音，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对林思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而此刻的林思睿，也躺在陌生的床上，思绪万千。他想着柳嘉的一颦一笑，想着她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忽然明白，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更让他向往的，是柳嘉家中那普通人家温馨平常的气氛，而这些，在他的家里永远都不会有。
两个年轻的心，在这个宁静的夜晚，悄然靠近，难以入眠的两人在窗外虫鸣声中迟迟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