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葬鱼(下）
两人从饭馆出来，外面的美食街已经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学生。夜晚的校园美食街，灯火通明，摊位排列整齐。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若不是刚刚才吃过美味的盖浇饭，实在是吃不下其余的东西，柳嘉还真想挨个摊位都来一份尝尝。许多学生在这些摊位前排队等候，都在等待着品尝美食。在美食摊位的小灯照耀下，人们的身影显得格外清晰和鲜明。学生们的吵吵嚷嚷与小摊贩制作美食的手忙脚乱，碰撞的锅碗瓢盆哐哐响交织在一起，满目都是烟火气息。
“我想买个蛋糕给小鱼。”柳嘉小声的提议。
“”
林思睿无言。
“鱼不吃蛋糕，它们爱吃鱼粮。”他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心里默默的念着，“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逻辑”他只想早点回宿舍，明天医院那边的康复安排在了上午，他必须要起很早。虽然自己这个期末暂时不用考试，但是有大量的书本要看，功课方面他向来不马虎。
“会吃的，我喂过。”柳嘉坚定的说道，“蛋糕香香甜甜的，可比腥臭的鱼粮美味多了。”
“那是你觉得”他的步子不停，丝毫没有要因她而停留甚至改变方向。
“不，鱼也这样觉得。”柳嘉偶尔出来溜达最喜欢喂鱼，有时候往池塘里撒点蛋糕面包屑，鱼儿总是争先恐后的来抢夺。因而她说的鱼儿爱吃蛋糕的结论有足够的事实依据，不然此刻也不会在林思睿面前理直气壮。
林思睿拗不过她，纵使很无语但还是陪她前往另一个方向的蛋糕店。
前往面包店的路上，柳嘉忽然停下来，她侧头看着林思睿，忽然一脸正经的说道：“面包店有点远，我们不去了吧。”
“不远啊，已经快到了。”林思睿一头雾水，明明面包店就在前面一点，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而从刚才的饭馆门口走到这，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这家店的蛋糕小鱼更爱吃。”她强颜为笑，伸手指了指身旁的一家咖啡馆。
林思睿对这家咖啡馆有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在美食街偶遇柳嘉，就是在这看到了关梦。
穿过路灯昏黄的光亮，隔着咖啡馆门口明亮的橱窗玻璃，可以清晰的看见咖啡馆里面的人们忙碌的身影。粗略望去，里面几乎满座。夏季的夜晚，不少学生都来这里消遣，或三两好友前来谈心，或二人成双成对来这里约会，也有一人前来的，一排人独坐在贴着玻璃窗的高脚椅子上，几个人戴着耳机拿着笔记本忙碌着。咖啡馆内三四个人系着统一的围裙，忙碌着为进来消费的客人提供服务。他们有的来回疾步快走，手中拿着托盘，将咖啡和蛋糕送到客人的桌上。在咖啡机旁，两个人熟练地操作着咖啡机，调配着各种不同口味的咖啡。一边还不忘和顾客互动，试图让每个前来点单的人感到被关注和重视。
“去照顾你朋友生意吗？”他瞬间明白了过来，不禁莞尔一笑，这点小心思
柳嘉未答话，率先一步朝咖啡馆大门走去。走进了才发现，一个男子蹲在门口一盆大的盆栽后面，正烟雾缭绕的眯着眼抽着烟。门口摆放了一些绿植，布置的有些繁复。门口没有大的灯光，只有几串制造氛围的小灯珠挂在一旁，一闪一闪像是调皮的在召唤着前来的顾客。
“欢迎光临！”那男子立马起身给柳嘉拉开玻璃门，随着他大喊一声欢迎之后，店里不约而同全部都在吆喝“欢迎光临”，这阵仗把毫无防备的柳嘉吓了一跳。待柳嘉和林思睿进屋之后，那男子又蹲回黑暗之中继续吞云吐雾。明明是个少年模样的脸，却透着一股世俗的老成。
随着众人的欢迎口号响起，一个身影从后厨风风火火的蹿出来，那人掀开后厨帘子的瞬间，只见得厨房里同样是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欢迎”光临二字还未说出口，那人满脸的笑意在看见柳嘉和林思睿二人之后戛然而止。柳嘉也不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那人。
是关梦。
二人气氛怪异，尴尬的站在原地。
“柳嘉特意来这买蛋糕。”林思睿似乎看出了二人的不对劲，率先一步打破僵局。
“啊噢二位这边请坐。”她反应过来了，程序化的让两人落座。
屋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柳嘉和林思睿被安排在一个空间狭窄的角落位置，位置不太好才得以在满座率这么高的夜晚剩下。
还未等柳嘉点单，关梦已经端着个托盘过来了。
“喏，请你们。”她放下两块蛋糕，两杯咖啡转身就走。也不多话，更和两人无眼神接触。
“梦梦。”柳嘉轻声唤住她。
关梦的背影明显迟疑了一下，继而微笑着转身过来，一脸温和:“怎么了？”
“我想把蛋糕打包。”
柳嘉顿时内心一阵轻松，两人这一段时间以来几乎毫无交流，连宿舍的人也觉得她俩非常不对劲，但是大家除了暗暗咋舌，都不多嘴。今日两人这一对视微笑，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我这个也一起打包吧。”林思睿将摆在他面前的蛋糕用手指往前推了推，对着关梦礼貌的微微一笑，修长的手指在柳嘉眼底一览无余。
“咱俩扯平了。”关梦将打包好的两个蛋糕轻放在他们的小桌上。微侧身对着柳嘉笑道。
柳嘉忽然释然一笑，“没扯平。”
“你搞得定的。”关梦对着她眨了眨眼，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继而忙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柳嘉莞尔一笑，低头轻抿着关梦端来的咖啡。林思睿一头雾水，他看着柳嘉暗搓搓开心的眼眸，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你们俩个在打什么哑谜？”
柳嘉依然不吭声，笑得更贼了，林思睿得不到回答，又按捺不住好奇，只能是一脸无奈。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见他俩出来，方才蹲门口的那男子立马起身给他俩拉开门。迎着屋内的光亮，柳嘉才认出来是之前和关梦在一起的男子。路过他的身旁，一股浓浓的烟味，柳嘉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快步离开。
但是好奇心让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那男子，他低着头蹲在门口，双手搭在膝盖上蹲着，穿着一件白色的无袖上衣，露出青筋暴起又结实的胳膊。手指间夹着一小节烟头，随即又掐灭在地面上。大约是要站起来丢烟头，他起身的一瞬间对上了柳嘉好奇打量的目光，柳嘉做贼心虚立马回头加快了步伐离开。
“这俩人我免单了。”关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姜维扭过头去，若无其事的问道：“这是你说的柳嘉吧？”
“你怎么知道？”关梦愕然。
“让这么精打细算的老板娘爽快免单的人物，还能有谁？”他一把揽过关梦纤细的腰肢，作势要亲吻下去。
“臭死啦，又抽烟。”关梦娇嗔的用手指捏住鼻子，另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姜维结实的胸脯。姜维却不管不顾，狠狠的在她嘴唇上盖了上去。
“呃，麻烦让一下。”姜维身后有个小小的声音响起，两人仓皇的分开转身，原来是来了顾客。关梦拉开门，热情的招呼起客人来。姜维却不进去，依然蹲在门口的角落里，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那男的就是关梦男朋友吧？”林思睿忍不住问柳嘉。
“嗯，应该是的。”柳嘉低声回应。其实，到底是不是她原本不清楚，但是方才见关梦在咖啡店里已然是老板娘一般的架势，她就已经确定了。
“你俩既然是好朋友，别怪我没提醒，这男的可不是什么纯情男，玩的挺花的。”林思睿面无表情，冷冷的说着，又将手里打包的那块蛋糕递给柳嘉：“这个太甜了，我不爱吃，给你了。”
“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玩的花了？”柳嘉接过蛋糕，全然忘了道谢，只顾着追问究竟林思睿为何要这么说。
林思睿本不想多说，这种事情他也不该插手，但是拗不过柳嘉好奇的再三追问，便只能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姜维抢过林思睿舍友的女朋友，浪荡子弟在玩腻之后又火速将其甩掉另觅新欢，基本是一两个月换一个的频率。这位女生在被甩之后又去纠缠林的舍友，期间又和姜维不清不楚，两个男生因此大打出手。美食街的咖啡馆被人砸店了，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姜维他早我们几届，没毕业就因打架斗殴退学了，但是还能独自在这一片开这么久的店，不是个简单的人。”林思睿最后总结性的提醒柳嘉。美食街靠近校园，其客流量自然不必多说，能在这一片盘下店铺的，多少要有点路子。其他的他也不想多说，本也不该是他该管辖的闲事，只能点到为止。
听罢事情原委，柳嘉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她不明白关梦为何要找个这样的人物，但在林思睿面前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闭嘴保持沉默。
“也许她应该知道。”林思睿见柳嘉不说话，补充了一句。他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不知投向了何方，也不再多言。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吧。”柳嘉喃喃自语。
“真正的好朋友之间，本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林思睿温和的说道 ，他怎能不知道二人之间的不对劲，女生之间的细巧的心思他无兴趣知道太多，但是他从小跟着老林见识那些人精似的政客和商贾，这些微小的变化怎能瞒过他的眼睛，不过雕虫小技，看破不说破。
柳嘉心里有事，走路十分的慢慢吞吞，林思睿也不急不恼，默默的跟在身后。他漫步在学校的林荫道上，静静地欣赏着这美丽的校园夜色。一排排整齐的路灯静静地立在那，校园的夜，静谧而美丽。两人不自觉的已经走近了荷花池，荷花池附近的草地旁栽种着许多柳树，柳树下的长椅上成双成对的情侣，几乎都在窃窃私语，甜蜜幽会。大家似乎形成了一个默契，各自保持着距离，互不打扰。
“欸，我们走那边吧。”
林思睿小声提醒柳嘉，要不是林思睿的提醒，她已经大大咧咧的走到那一排长椅的正前方去了，几对情侣正在接吻，这要是她忽然走过去，只怕是会“惊起一滩鸥鹭”，不知打搅多少人的好事。他俩轻轻的从一处偏僻的小道穿过，寂寥的林荫小道上，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月光下的树叶在微微微地颤动，在林荫小道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影，如海洋一般荡起波澜。穿过这一段路，两人走到了之前埋葬那条小鱼的草坪。
这里的草坪没有路灯，现在已经漆黑一片，即使有着微弱的月光照射，但还是看不清楚，黑漆漆的。
两人走近，只听见一阵阵悉悉簌簌的声响，柳嘉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什么声音啊？”
“好像是什么小动物，也可能是老鼠。”林思睿压低了声音，正说着他开始在兜里摸找着手机。他想打开手电筒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啊”柳嘉最怕老鼠，全身紧绷着开始戒备。
两人小心的靠近，一个不知什么动物的东西忽然从他们身边飞快的蹿了过去。柳嘉吓得尖声大叫，本能的抱紧了身旁的林思睿，几乎是树袋熊跳起来一样挂在他身上。林思睿总算是摸到了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谁！”他方才也被吓一跳，但仍然镇定的站稳，他拿手电筒朝前照了照，一个橘黄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从眼前飞快地蹿了过去。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猫受了惊吓，全身毛竖立着弓着背，见两人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凄厉的朝着眼前的两人使劲叫唤。
“是猫！”林思睿喊了一句。
这只野猫似乎受到了不可承受的惊吓，也许是知道斗不过眼前的两个巨人，在又一声凄厉尖叫之后飞快地蹿进杂草丛里没有了动静。
“你可以下来了。”柳嘉听到林思睿不留情面的声音，立马识趣的下来了。也许是不好意思，她压根不敢看林思睿。
“呃我去给鱼送蛋糕，贡品贡品”她一脸谄媚的陪笑着。
林思睿不搭理她，只是默默的给她掌着灯。
“猫把鱼吃了！”柳嘉气愤的大喊了一声，林思睿凑近一看，刚才埋葬那条小鱼的地方，已经被猫爪扒开，泥土七零八落的四散在地，爪痕和脚印在小坑旁的泥土上清晰可见，一根被吃净的细小的鱼骨被丢弃在一旁，鱼头还未被吃净，死鱼眼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还有一点点反光，幽幽的，哀怨又可笑。
柳嘉转过头和林思睿的视线对上，两个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