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葬鱼（上）
林思睿见状，忙将她拉住，再往前蹿柳嘉几乎就要掉进池塘。
林思睿试图阻止柳嘉这一行为。“你再敲它也是死的。”
“不可能！”柳嘉语气坚定，似乎不肯承认这一后果，一边说着继续用木棍轻轻捅了一下那条可怜的小鱼，然而鱼儿依然纹丝不动的泛着白光。
林思睿无奈的撇了撇嘴，皱着眉说道：“都翻白肚皮了，你觉得它还活着吗？”
柳嘉趴在栏杆上，胳膊耷拉着悬空，手中那根棍子还抓握在手里。她转过头颓丧着一张脸，脸上是做错事的紧张和懊悔。“林思睿，怎么办？好像真死了呢”
林思睿叹了口气，双臂环抱着靠着栏杆，一脸看戏的表情瞧了瞧柳嘉，又马上转过头，“这样热的天气，明天这里肯定要发臭喽又或者，这条鱼，马上就要变成同伴的夜宵，唉，真可怜，明天的日出都见不到了。”说着便无比同情的摇了摇头，小鱼儿的惨死真是可怜。
“啊那怎么办啊”
“sorry 啊sorry ”柳嘉碎碎念着，再多的道歉已经无力挽回，但终究是良心难安。
“什么怎么办，都死了，只能在这污水池塘里发烂发臭。”他欲离去，冷声留下一句给她。
“我去把它捞起来！”柳嘉一只腿已经翻出栏杆，想跳进去将鱼捞起来。
“你疯啦，这池塘很深的！”林思睿慌忙将她拽下来。他曾见过工作人员清理这个池塘的淤泥，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都被泥水淹没过腰。况且这种有淤泥沉积的池塘，不是有经验的人，陷进去恐怕难以轻松出来。
“我会游泳呀。”柳嘉不以为然。
“这下面可全是淤泥，你要是陷进去了，明天天亮了，大家都不知道上哪打捞你。”林思睿的嘴又毒又狠，但是精准的将她吓退，末了，他再次狠狠补刀一句：“又黑又臭的脏泥，天黑都没法捞，谁都看不清楚。”
“啧，你这人嘴巴怎么这么恶毒，救援跳楼轻生的消防队应该请你去，你将跳楼后的惨状描述一番，保准谁也不想跳了。”柳嘉也不甘示弱，开始反击讽刺。
林思睿既不恼也不搭理她的冷嘲热讽的攻击，只是平静的回了一句：“我没有这种本事。”“拿着，我去借个东西。”柳嘉也不再和他多费唇舌，将书包一股脑塞进林思睿怀里。
自己则冲下廊桥朝着图书馆方向跑去。
林思睿拿着书包望着她的背影默默的叹了口气，怎么有的人可以简单成这样。
没多一会儿，柳嘉扛了一根细竹竿子连着的网兜风风火火的赶回来了。她得意的笑笑，“看！这是什么！”
“”
“哪来的？”
“图书馆保安室有这个，我之前无意中见过它。”柳嘉如实回答。
“保安居然肯借你这个。”
上次赵博言出馊主意想在池塘里捞条鱼回宿舍养着，刚在保安室摸着这个网兜，就被保安室那个顽固的老头给轰了出来。
“最开始他也不肯的，但是我跟大爷说我东西掉下去了，很重要，嘿嘿，他就借了。”
林思睿哑然失笑，柳嘉的行动总是能出其不意，完完全全不在他的认知范畴内。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弄来这个，也是有点小本事。
“看我怎么把它捞起来！”说罢，人已经跑至廊桥另一端，半扑在栏杆外开始拿网兜去捞那条鱼。
他站在廊桥下的台阶上喊了一声。
“喂！你小心别掉下去了！”
“才不会呢！我抓的可牢啦。”柳嘉大声回应。
林思睿环抱着的胳膊，因为紧张柳嘉坠入池塘立马松开作势要往前跑，又在听见她的回应后又立即恢复了原状。月色下的荷花池，水池里偶有蛙声响起，小虫的悉悉簌簌，林思睿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深深呼吸着幽幽飘来的花香。
只听见柳嘉在水里稀里哗啦的搅腾了一阵又一阵，之前聚集的鱼群吓得四处逃窜，那条小鱼被同伴撞的浮浮沉沉。
半晌，柳嘉激动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一片的安静，“捞起来了！捞起来了！它不会被吃掉了！”
柳嘉双手握着竹竿，兴冲冲地朝林思睿跑来。廊桥旁的路灯早已亮起，虽不明亮，却昏昏黄黄的颇有氛围，将夏夜的池塘照耀的安谧清雅。林思睿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倾长的影子。路灯模糊着在他头顶映出一抹光晕。他的身影变得格外神秘和迷惘，似乎有一种无限的吸引力。他就这样挺拔的站在这抹昏黄的光线里，安安静静的看着柳嘉。他的眼神深邃而沉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柳嘉从黑暗处跑来这幽微的光亮里，她的眼眸子里逐渐映出光芒。在她快速跑来的那一瞬间，她瞧见的林思睿仿佛是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却与她在不同的空间里，于同一时间的交错节点在这里相遇了。
细长的竹竿一端挂着个湿漉漉的网兜，已经被淤泥沾染的几乎快看不清楚本色，只见脏污的泥水从网兜的底部陆陆续续，滴滴答答的掉落下来，溅起的泥点子已经脏污了柳嘉的帆布鞋尖。
“我把它捞起来了。”柳嘉兴奋不已。
“厉害。” 林思睿微微挑眉，默默伸出了个大拇指表示赞叹。
“不过，请把你的网兜离我远点。”网兜里除了那条细小的瘦鱼，还有一些脏兮兮的垃圾，依然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脏水，林思睿嫌弃无比的微皱着眉头往后退了几步。
“你好像走反了，垃圾桶在你身后的方向”他说。
“我不是要扔垃圾桶，我想把它埋了。”柳嘉的眸子闪烁着光亮，路灯照在她脸上，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照的清清楚楚。方才捞鱼把她热的不行，只顾着在水里打捞，其他的完全顾不上了。
“把鱼埋土里？你没开玩笑吧？”林思睿又被她的话语震惊到。
“对呀，没开玩笑。”柳嘉一本正经的回答道。说罢，她伸手将鱼儿抓起来握在手里，又急匆匆跑去廊桥另一头，将往兜里的垃圾倒了个干净，又把网兜伸进荷花池塘里摆动了几下，将上面的污泥甩净了才肯罢休。
“你等我会儿，站着别动。”
撂下这句话，她又风风火火的跑去保安室归还网兜。
很快，她又折返。
仲夏的夜晚，月光如水洒在大地上，给这个炎热的季节带来了一丝清凉。
柳嘉寻找半天，最终在一株柳树下蹲下来，她轻轻地将小鱼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继而起身低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夜晚的草坪黑漆漆的，她让林思睿打着手机的手电筒跟在身旁，她蹑手蹑脚的寻找着能作为挖土工具的东西：石头，木片又或者是木棍，垃圾都可以。林思睿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但是拗不过她再三恳求，最终还是没有转身离去，一边不屑一边又默默跟随。
摸索又丢开，如此反复，终于她在一堆杂草中捡到一根被人遗弃的冰棍杆子：“有了！”
她将木棍举至林思睿眼前，他紧蹙着眉头，“啧，别人吃完扔掉的你也不显脏”
柳嘉倒也不搭理他，立马跑回方才那棵柳树下蹲着开始挖土。
有点洁癖的林思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好脏啊”。
“你再叽歪我把它塞你嘴里。”柳嘉狠狠的放话。林思睿立马乖乖闭了嘴，柳嘉的疯癫程度他完全没有数，真怕她来真的。
柳嘉用力翘掉表面板结的泥土，下面的土反而松软了些许。小木棍终究是不堪重负，在柳嘉手里被折断了。柳嘉又摸黑寻来一根木棍，许久才艰难的在地里挖出来一个小坑。
微风拂过，柳树的枝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林思睿僵硬的站在柳嘉身后，被迫无奈的给她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林思睿看着她蜷缩的背影，她的头发在手电筒的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如同一匹美丽的黑绸子。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黑夜中柳嘉悉悉簌簌的挖土声。这画面似乎有些怪异，林思睿在悬疑电影中常见。
“这埋尸的画面有点眼熟。”他莞尔一笑，“我现在算不算帮凶？”
“放心，警察来了我第一个供出你。”柳嘉抬头白他一眼。
”这条鱼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出生于水里，结果却被人埋进了树底下的泥土里，这好像并不是鱼儿喜欢的场所，大概，这就叫’缘木求鱼’？”
“安息吧安息吧，小鱼儿，是我对不起你。”柳嘉并不回应林思睿，而是继续低着头开始用手捧土覆盖在小鱼身上。林思睿的手机灯直挺挺的打下来，死鱼的昏暗的眼珠里似乎散发着幽幽的微光，仿佛在陈述着它的枉死与眼前的两人有关。
“冤有头，债有主，我把你埋葬好了，同伴也不会吃掉你了，也算功德一件，对吧，将功补过你也不该找我了。”柳嘉碎碎念叨着。
“不找你找谁？”林思睿觉得好笑，打趣着问道。
柳嘉忽然猛地站了起来，伸手指着林思睿一脸严肃的喊道：“找他！就是他！他也是帮凶，他还说要把你扔进垃圾桶！小鱼儿你听见没有！别光找我一个，要找，你找他！”
这一举动把林思睿彻底逗乐了，他扑哧一下笑出声:“你手好脏呀。”
“我擦你衣服上，看你还说不说。”柳嘉说着就要把手上的泥土往他衣服上蹭。
“别动”林思睿立马抓住她的手腕，凑近鼻子微微闻了一下，立马紧皱着眉毛把头往后退了退，“你手上的鱼腥味好浓啊！杀鱼不见血！你的手不干净了，自首吧。”方才柳嘉嬉闹着要把泥土擦他身上，手臂挥动时候带出气味，顺着迎面而来的方向的微风，丝毫不差的钻进了他的鼻腔里。林思睿非常讨厌鱼腥味，也不喜欢吃鱼。
“啊救命啊!”柳嘉自己也将手凑近鼻子闻了闻，浓浓的鱼腥味混着土腥味钻进了她的鼻腔之中，瞬间让她反胃的几乎要呕了出来。
“啊，好像味道淡了点了。”柳嘉在学校的公共洗手池旁反复洗手不下数十次之后，她嗅了嗅手掌，半晌不太自信的说道。
林思睿站在一旁，他看着柳嘉反反复复的拿洗手液洗手，故意这么说道：“你洗不掉的，这是鱼儿的报复。”
“报复你个大头鬼。”柳嘉白他一眼。水流从龙头中喷涌而出，如同一股股冲击波一样，。水流在空中形成了一条条弧线，美妙又震撼。水流落在水池底部，溅起一片片水花，仿佛是一场小小的水舞，溅起的水珠将柳嘉衣服下摆都淋湿了。水流的喷涌，让她感到一种清新和放松，仿佛在带走一切烦恼和压力。
“洗完没，洗完吃饭去吧，跟着你干这种无聊的事情，真是浪费我的时间。”林思睿站在一旁有些不耐烦，只见柳嘉如孩童一般站在水龙头前伸出手掌一直在玩弄着冲击而下的水柱，一点也不像在认真洗手。
“吃什么？”她问道。
“先去学校的美食街看看吧，随便买点什么。”林思睿提议。
“好。”
“别洗了，再洗夜宵都要打烊了！”
两人磨磨唧唧的走着，最终在一家盖浇饭的馆子里匆匆忙忙填饱了肚子。林思睿现在右手虽然能握着勺子吃饭，但终究是不太利索。
“你不用给我做笔记了，我已经向老师申请下学期回来补考了。”林思睿忽然说道。
“噢。”
柳嘉慢悠悠的回应一声，有种说不上的惆怅在心中荡漾。按理说她应该如释重负才对。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每日给他占座，抄笔记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柳嘉的闷闷不乐，林思睿低着头说道：“但是你还是得给我占座，我不考试，但是要看书。”
“嗯”
“你也要抓紧时间复习了，占座就还是一起吧。”
“嗯。”
等他俩出来，老板已经在开始收拾准备打烊。晚上的美食街吃夜宵零食的多，盖浇饭这种主食，过了饭点也就不那么的受欢迎，夏季天气炎热，老板白天赚足了钞票，晚上生意稀少，懒懒洋洋的也无心生意，只想早点锁门回家吹空调。毕竟炎热的夏夜，后厨简直不是人能长时间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