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冷战
昨夜的康大看似如常却并不平静。
在深黑色夜幕的笼罩下，相关工作人员神色匆匆，针对外宿不归的学生们严打了一波。毕竟出了这种恶性事件，谁也逃不脱干系。略有耳闻的学生们私底下议论纷纷，流言迅速在康大学生们口中发酵。
柳嘉和关梦很幸运，室友拿玩具熊塞被窝拉上床帘又关着灯给她们俩蒙混过关度过了这一危机。
“昨天你和关梦跑哪去了啊，检查时候我都慌死了！你俩怎么手机都关机了！”同寝室的蔡雅见柳嘉出现在大门口，立马从椅子里蹦起来，她走上前推了推厚重的眼镜，语气紧张又带着些埋怨。蔡雅平日里斯斯文文乖巧安分，没想到关键时刻居然能想出这样离奇的招数。
“后来我才听说学校出事了，我都吓死了，你俩都关机联系不上，也不回宿舍，从来没见你们这样夜晚不归，老师和宿管的人来检查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蔡雅说着说着竟忍不住呜咽起来，相比应付检查时的紧张，她真正开始害怕是在听闻康大恶性事件之后根本联系不上这两个人。她不敢设想万一昨天出事的人是她们，她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等于害了她们，更是害了自己，又存着一丝丝侥幸，紧张又后怕，后半夜失眠至天亮。乃至今天早上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图书馆，她抱膝瑟缩在寝室一直等待关梦和柳嘉，仿佛在等待某种命运的宣判，一直暗暗祈祷她俩都能平安无事归来。
“别慌嘛，我这不回来了吗，昨晚上多亏你了，不然我可就惨了，接连犯事儿。”柳嘉嬉笑着安抚蔡雅坐下，郑重承诺她俩绝不会有下次，又笑嘻嘻的承诺请对方吃好吃的，蔡雅才呜咽着慢慢平静下来。
柳嘉打着哈欠合上电脑，校内论坛已经几乎没有出现昨夜事件的讨论了，昨晚在她翻墙出去前看到的那些小道消息此时已经仿佛根本不存在，一切言论平常的不能更平常。
正当她坐在椅子里焦虑不安时，门忽然被打开了，她闻声猛然抬头看着发出动静的地方，恰好地和关梦略显疲惫的眼神对撞。两人相视无言，关梦率先打破了沉默，唇边是温柔地一笑，用再稀疏平常不过的口气问道：“今天起得早啊，你这样盯着我做什么？”一边说着，她侧身用手带上门，走回了自己的书桌前，又轻轻的坐下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柳嘉却也不答话，她双脚蹬在桌沿，胳膊抱着膝盖，她弓着背对关梦的话置若罔闻，一脸的不高兴，似乎要用沉默来赌气。
关梦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放下手中的书本，探身看了她一眼，“这大清早的，你发什么愣啊？”
“”
“问你呢，嘉嘉”
柳嘉依然是一言不发。
当看到关梦也平安回来，蔡雅自然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在她把刚见到柳嘉时的那番说辞，又重新对着关梦哭诉了一遍之后，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你回来了就行，我可走咯，今天这么晚图书馆都没位置了。”蔡雅嘀咕着，火速收拾了书包离开了寝室。
寝室内重新恢复了安静，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任何人存在。关梦见柳嘉不言不语，干脆也不再吭声。
过了半晌，寝室内依然安安静静。柳嘉故意把书本纸张翻得噼里啪啦的作响，好几次用力过猛，有几张书页都被撕破了一些。关梦自顾塞着耳机不知在写些什么。柳嘉把书重重扔在桌上，继而又转身去阳台洗手间叮叮哐哐得搞了一通，关梦却依然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忙着。
柳嘉大动作的路过关梦，风风火火冲出寝室门，过了会儿又风风火火的闯进来，然而对方依然纹丝不动。
柳嘉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夺过关梦手底下的纸和笔，气势汹汹一手叉腰一手撑着桌板，半附身一言不发的瞪着关梦。
关梦一把摘下耳机，扭头侧身皱着眉头说道：“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神经？”
“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吗？”
“给你解释什么？”关梦眉毛拧成一团，她想将纸笔拿回至眼前，手却被柳嘉一把摁住。
“你发什么疯，把书还我。”关梦试图夺回，书本却被柳嘉推的更远了一些。
“你昨晚上去哪了？”柳嘉一副审问的语气。
“店里加班。”
“你撒谎。”
“我撒什么谎了？”关梦也不甘示弱，语气里开始有些恼怒。她半起身夺回了那本被推远的书本，继续翻看写着字。
这回柳嘉也不再跟那本书过意不去，任由关梦重新抢夺回去。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你？”关梦有些心虚。
“是那个咖啡馆的学长么？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她锲而不舍的追问着，咄咄逼人。
终于，一直表现平静的关梦被她惹毛了，“关你什么事”关梦极不悦的扔掉手中的书本，抓起挎包冲出了宿舍大门，又将大门重重关上，将恼怒的柳嘉扔在了宿舍。
柳嘉怔怔的望着门出神，拳头悄悄攥紧了起来，将裤子的布料在拳心指缝间狠狠的摩挲。她内心酸楚，像是住了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此刻在无人的角落汪汪哀嚎却又悄无声息。
阳台外的日头逐渐明亮起来，深深的疲乏感也渐渐涌了上来。柳嘉决定去睡一觉，也许睡一觉起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得到平复。
她冲进浴室，将外衣逐一脱下，等待脱下外面裤子的时候她愣住了，裤裆那里一个不小的口子，外面的破布耷拉着，边缘是磨毛了松散掉的须。她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骑坐在墙头时候瞬间的撕拉声，柳嘉不可置信的将裤子举起来对着窗户的光，光线透过破洞钻进她的眼眸里，仿佛时光穿越般将她拉回现场。
“所以，我穿着这个烂洞的裤子一直到了现在？？？”巨大的疑问和尴尬羞耻瞬间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目瞪口呆的望了望扔在破洞裤子旁的内裤，上面排着一些粉色的hello kitty图案，它们微笑着，此刻却像是无情的嘲笑。
“没脸见人了，要被林思睿笑话死，他没提醒我是不是没看见？”，“这种情况，就算是看见了也会不好意思说吧？到底看到了没有？”越想越懊恼，柳嘉举着喷头将水开到最大，狠狠对着脑袋和脸一阵狂冲。巨大的水流从小孔之中喷腾而出，浪花在她脸上聚集起来，将她拧成一团的五官囫囵淹没，与此同时，哗啦啦的水流也将在脑海里吵架的小人冲击的四散溃逃。
疲惫感并没有随着冲澡而消散，反而越发沉滞的倦意将她彻底击垮，柳嘉脑袋上的头发还在湿漉漉的滴水，她也顾不得了直接倒头就睡。
林思睿与柳嘉分别后径直回到宿舍，赵博言已经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坐在那里恭候他了。他痞痞的挨着林思睿凑了过来，“林公子，神速啊，神不知鬼不觉的，这就是魅力啊！”他伸出大拇指在林思睿面前，言语里满是夸赞。
林思睿倒不大搭理他的架势，自顾自地单手收拾着有些凌乱的桌面，“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啧，别装了，喏，看把你急的。”赵博言撅着嘴指了指凌乱的桌面，以往林思睿的桌面永远都是寝室里最整洁有序的一个，现在上面散乱的放着几本摊开的书，还有那个没吃完半打开着的打包餐盒，里面的宵夜已经不新鲜，甚至有了快要馊掉的模样。极其不和谐的堆放在林思睿的书桌上，仿佛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垃圾场。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压根没有的事”林思睿熬了个通宵，脑袋昏昏沉沉，肩颈酸胀的不得了，尤其是受伤的右手非常的难受，他只想舒舒服服的洗漱一番再瘫倒大睡。
“你俩这都通宵不归了，这情分，没有点什么我是不信的。”赵博言试图再从林思睿嘴里套点和柳嘉不一样的说辞，然而林思睿向来嘴紧，谁也别想从他那里套着什么话，更何况他俩之间本就光明磊落，赵博言自然从他那里讨不到什么便宜，反而被林思睿一句“言言”给封了口。
“那你想知道什么呢，言言？”林思睿忽然一改方才的态度，转身对着赵博言坏坏的挑了挑眉，又接着意味深长的坏笑，将赵博言最不想听见的二字清晰缓慢的吐了出来。
赵博言在唇边作了一个拉上封口的姿势，对林思睿抱拳求饶，这一系列动作下来，表示他再也不提此事，也求林思睿放过，毕竟“言言”听起来这样女性化的小名，要是在身边流传开，实在和他自定义的钢铁硬汉形象不符，那还不得被寝室几个损友笑掉大牙。
“我好困”林思睿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面立马泪水涟涟。
”好吧，那你睡吧，我出去玩去咯！”赵博言耸耸肩，准备出门，他在寝室很难保持安静，以防被林思睿拿枕头砸，还不如出去潇洒痛快。
“我还没洗漱的。”林思睿有求于人，方才的拽劲消弭了一半。不收拾干净，他是绝对睡不着的，就算强行躺进被窝他也会如坐针毡，仿佛有千百只蚂蚁围绕着他。
赵博言挠了挠后脑勺，没有了帽子，他的脑袋剃着光头，上次过敏起疹子，一些被他抓破的地方已经结痂，在青色的头皮上红红的，颇有些丑的扎眼。
“好吧，你等会儿。”说罢，他起身去了阳台洗脸盆，拿起一个牙刷牙杯开始挤牙膏，还正儿八经打了一盆水放在水池之中。在林思睿受伤的这些天，一些生活起居上的事情没少麻烦赵博言，赵博言一直是个浪荡公子哥的做派，现在让他天天端水挤牙膏的，实在是有些违和，然而他从来都没有不耐烦，林思睿寻求帮助的时候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尽量的细心周到。
等林思睿洗漱完，赵博言已经给他在卫生间准备好了相关物品，林思睿在里面笨拙的冲洗着，赵博言百无聊赖的依靠在门口的墙壁上，眼睛盯着阳台外的树叶，不知思索着什么。
“你尽量快点啊，我一会儿还得出去玩呢。”赵博言侧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卫生间里哗啦啦的，林思睿闻声嗡嗡的回应了一句，但是立刻被洗澡水打在地面上的噪音吞没。
“我洗好了。”卫生间门锁被拧开，人却没出来。
“来了。”赵博言听见门开锁，转身立马进去。浴室空间狭小，林思睿洗澡的这么一会儿时间，里面已经烟雾缭绕。林思睿赤身背对着门口，潮湿的水雾立马蹿进了赵博言的鼻腔里面。
“毛巾给我。”林思睿熟练的将毛巾递给对方。
“你能不能闭下眼睛？”虽然这些天都是赵博言帮他擦后背的水渍，但林思睿依然有些别扭，两个大男人这样坦诚相见总觉得画风不对。
“闭着眼睛我怎么给你擦？”
“你还别说，咱俩这样的场面是容易引起误会。”赵博言半眯着眼睛，麻利的在林思睿后背胡乱擦了一通。
“你这皮肤还挺光滑细嫩的。”赵博言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林思睿后背的皮肤。皮肤上立马起来个红色的印子。
“啧！”林思睿后背吃痛，立马本能的闪躲开来。
“你个变态，我真怕你在我臀部上掐一把。”林思睿立马扯了衣物手忙脚乱的开始穿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那里确实是挺翘的。”
“出去出去，我没有断袖之癖。”说着，林思睿慌忙把赵博言推出门，立马将门上了反锁。赵博言在门外一阵捉弄得逞的爆笑，随即跟林思睿打了招呼，大大咧咧出去浪荡潇洒了。
听见宿舍大门被关上的声音，林思睿暗暗松了口气，赵博言这股疯疯癫癫的劲儿，自己还真怕他乱来。
自从自己胳膊遭这事儿，生活上极其不方便，日常多亏了赵博言的帮助才不至于完全失序。柳嘉把自己整的这么惨，总要为此付出点代价。想到这儿，林思睿嘴角有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这小妮子可不能轻易饶恕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