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狗道长

    光幕之中，一坐一跪。

    坐在草棚下的老者已经羽化。

    跪在地上的青年人伏地磕了几个头，口中叫着师父。

    声音之中虽有悲怆，却没有哭声。

    很快，青年人起身抱了一些散落的枯草，拿进山洞之中。

    再回到草棚后，他在老者的旁边坐下，单手抚着额头，自言自语道：

    ‘‘师父，您这身衣物又破又旧，寿衣和棺木，我还是有办法的。’’

    ‘‘不过，怎么联络师兄和师姐的事，您倒是从来没和我说过。’’

    ‘‘再者，把您安葬在哪里合适？我也不知道啊。’’

    青年人的苦涩的摇了摇头。

    ‘‘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我居然还未曾跟您回过宗门。’’

    不算英俊的面上此时眉头紧锁，愁云密布，怎一个‘‘丑’’字了得。

    他正准备抱起老者的尸身时，突然发现老者临终前取出的那块牛皮仍落在地上。

    他俯身拾起，按师父所说之法，捏住彩色的角，细细观察。

    灰褐色的牛皮上果然是布满了跃动的符号。

    只是看了几眼，他就快速的左手平伸，将牛皮置于掌心上。

    突然右手并指，口中念念有词，对着左手的无名指凝神一指。

    一道蓝色的光凭空出现，随即无名指上鲜血涌出。

    他面色平静的再次掐诀分向左右各点了一下。

    鲜血越来越多。

    他看到了自己无名指末节的森森白骨。

    疼痛很快让原本虚弱的他满头大汗。

    但他紧咬牙关，右手缓缓握住指骨，轻轻的将其取出放在左手的牛皮之上。

    仅剩皮肉相连的无名指，立即耷拉着向下垂去。

    青年额头汗水涔涔，他顾不得这些，将牛皮轻轻的缠在指骨上。

    右手又快速施出一道略带紫色的法术，眼见厚厚的牛皮和指骨一同缩小。

    待缩小至与正常的指骨大小，他将全新的指骨摁在了无名指上原本的位置上。

    从发现地上的牛皮，到此时，仅有不足二十息。

    但此时的他大汗淋漓。

    右手更是迅速从破旧的腰带中抠出一枚绿色的丹药，放入口中。

    又过了数十息之后。

    他右手再次掐诀指向左手的无名指，原本骨肉分离的地方，快速的愈合着。

    完成这一切之后，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将老者移至山洞中。

    燕蓝山低头望向白狗的前肢。

    它后肢垫在屁股下，前肢站着，昂着狗头，也是一丝不苟的看着光幕。

    他轻声问：‘‘吕不平，那东西还在么？’’

    此时它头不动，尾不摇，一声不响。

    只是郑重点了点它的狗头。

    他冷哼一声，道：

    ‘‘我现在理解令师不传功给你的私心是什么了。’’

    ‘‘令师曾言心术不正，看来事出必有因。’’

    ‘‘不过我也得夸夸你，藏东西是个好手！’’

    ‘‘当然，令师将牛皮密法变成破烂衣服的补丁，也是很独到。’’

    ‘‘令师徒，果然一脉相传。’’

    三徒弟踉跄再次走出山洞之时，径直来到草棚下。

    盘膝之后闭目打坐，蓝光、绿光、紫光等各个颜色的光晕萦绕不止。

    遥远的天际，突然飘来一声嘹亮的木鱼撞击声。

    他下意识地仰望声音来处，只见一片火红的云霞在空中翻腾不息，眨眼间就来到了眼前。

    云霞的背后，他看见了一个身穿华服，然而容貌却极其丑陋的道人的身影。

    只见云端的老道双手轻轻一挥，顿时‘‘嗷嗷’’的犬吠声此起彼伏。

    从他身后涌现出十余只毛色各异，身形不一的猛犬，从四面八方向围拢过来。

    青年眼神凝滞，脸如死灰，一动不动，更没有起身相迎。

    这时，半空中道人慵懒的嗓音响起：

    ‘‘尔等师徒如此仓皇逃窜，尚不及吾家犬之优雅。’’

    青年仍然保持打坐的姿势，声音平和地回应着：

    ‘‘晚辈无福无，岂敢与天狗前辈相比。’’

    耳听对方夹枪带棒的骂了回来，天狗道人也不生气。

    笑着说：

    ‘‘我说你不如我家的狗，你倒是说自己不如我，真是什么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小辈。’’

    ‘‘说好听点，夸你是个伶牙俐齿的小辈。’’

    嘿嘿了笑了几声，又补了一句：

    ’‘‘说的直白点，嘴硬容易挨揍。’’

    青年无视对方的恐吓，平淡的回复：

    ‘‘晚辈据实所说而已。’’

    ‘‘啧啧。’’

    天狗道人倒是冷笑了一声，四处张望了一下。

    ‘‘你那挨了揍的师父呢？’’

    ‘‘老东西，藏头露尾不出面，让小辈出来？’’

    青年微微抬头缓缓说道：

    ‘‘回道长的话。’’

    ‘‘家师无福承受道长的巴掌，已经在片刻之前驾鹤西归了。’’

    天狗道人略感意外，脸上也是露出诧异：

    ‘‘嗯？’’

    ‘‘装死这一招他之前倒没用过，新鲜。’’

    他右手握拳，向前一挥，一道清凛的光芒四散扩展开来。

    一息之后，天狗道人垂首稽手，黯然叹道：

    ‘‘果真去了。’’

    仅一瞬之后，他脸上的默然之色就消失了。

    他目光看向地面上的青年，笑着缓缓开口道：

    ‘‘看在老夫与土别旧识多年的情分上，不知小友是否愿意拜入我的道门？’’

    青年抬头看向半空中的道人，停了一会才说：

    ‘‘敢问道长，若入你道门，学些什么，做些什么？’’

    天狗道长面上笑容浓了一些，轻笑着说：

    ‘‘无非就是养养狗，睡睡觉。’’

    ‘‘养狗半日闲，悠然觅清欢罢了。’’

    青年笑了起来，向道手拱手道：

    ‘‘多谢道长美意，晚辈并未养过狗，但与家师一样，对狗肉情有独钟。’’

    天狗道长脸色突然变了，他神情之间极为愤怒：

    ‘‘呸，呸，呸。’’

    ‘‘真不知道这老东西居然会迷上狗肉的。’’

    ‘‘还特娘的只盯着我养的狗。’’

    ‘‘我养的狗，哪是他能吃的，那是要上供’’

    天狗道长顿了顿，他慢慢的深呼吸了几次，再次缓缓开口道：

    ‘‘不管那老东西传授了你什么术法，也不管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但他最终没打过我。’’

    青年收敛了笑容，也正色道：

    ‘‘家师已然仙逝，道长尚且妄议家师，晚辈实在不敢恭维。’’

    天狗道长摇了摇头：

    ‘‘和那老东西一模一样，死鸭子嘴硬。’’

    青年也摇了摇了头：

    ‘‘道长教训的是。家师酷爱狗肉，晚辈亦是如此。不过我们师徒都不喜欢吃鸭肉。’’

    ‘‘老夫也曾多次赠予你们狗肉，我小家小院的，你们为何只盯着我的狗偷？’’

    ‘‘妻不如’’

    青年人脸色也涨红了，他急忙咳了几声之后，才接着说：

    ‘‘偷得着，不如偷不着。’’

    ‘‘世人皆有所好，道长与我师徒所好不同而已。’’

    青年脸上如常，微微一笑，接着说：

    ‘‘我也是第一次听师父提及，狼肉的味道或许不俗，否则我们也不会中了道长这等计谋。’’

    ‘‘哼，要不是老夫以身入局，变化成狼，怎么会有机会把你们捉捉拿在在狗窝之中。’’

    青年笑起来：‘‘我总算是知道家师为何与前辈是好友了。’’

    ‘‘原来你们在某些方面也是有共同爱好的，只不过立场不同。’’

    天狗道人本就不大的眼，此时眯了起来，却更圆了。

    他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很好，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