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逃离

    黄媚死了，黄妃死了，比干死了大商一夜之间少了三个离帝王最近的人。

    妲己一身素服，倚在门边，她不再去想帝王今夜还会不会来她的寝殿。

    帝辛不去朝堂，只待在虞皇后宫里喝酒，果然，虞皇后还是他心里最在意的人，妲己知道了。现在整个皇宫里妲己的位份最高，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笑的事，她竟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三天了，帝辛依旧没有出来。

    没人敢去帝辛的身边，每次过去送饭的宫奴都哆哆嗦嗦像进了一次鬼门关。

    妲己无法看帝辛就这么消沉下去。一身素服的她和宫婢一起跪在虞皇后宫门前，帝辛醉吐了，她就过去擦洗；帝辛睡着了，她就过去盖被；帝辛不说话，她就沉默不语。

    帝辛总在半醉半醒之咆哮：

    “你们敢自绝于孤？！你们这帮贱奴去死，孤将你们全部炮烙贱奴”

    在如此狂暴的帝王身边，妲己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但帝辛也有脆弱的时候，妲己给他擦洗的时候，他有时让妲己滚开，有时也会挨着妲己的胳膊沉沉睡去。

    这一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启王走了，悄没声的。

    那时因为丞相死了，帝王不临朝，大臣们没有办法，一个二个都来启王家里求见，结果发现整个启王的府邸安静的吓人，留守的家奴都说有几天没见到主人了。众人面面相觑，沉默无声。

    这一下，大商的栋梁可算是彻底空了。

    费了那么大精力的年祭，在此刻的大臣们看来，竟是求得了神明的惩罚

    费重颤颤巍巍的入宫禀报此事，帝辛却昏昏欲睡，一点儿明确的指示都没有。

    妲己看着费重，言语颇有深意：

    “费大夫，吾帝偶感风寒，请费大夫说与众臣知晓，各种事务正常处理。”

    “是，谨遵娘娘旨令。”

    费重会意离去。

    启王应该早早就动了出走的想法，他与姬昌的接触应该是私下里的，甚至对周王朝的建立是贡献了一些力量的，我们从相关资料分析一下真实性。

    《史记殷本纪》记载的启子出逃是这么说的：“纣愈淫乱不止。微（启）子数谏不听，乃与大师、少师谋，随去。”是说纣王更加淫乱，毫无止息。微启子曾多次劝谏，纣王都不听，微启子就和太师、少师商量，然后逃离了殷国。

    史记里没有说启子究竟逃往了哪里，估计接纳他的人也不敢让商王知道，所以双方约定似的没有声张启子等人的落脚地。

    周人胜利以后，周公为了让人们彻底忘记那些残酷的人间祭祀，在他执政时做了很多文稿、诰命，几乎都是把商周王朝的更迭原因归功于统治者的个人德行问题，完全没有提及商人的人祭、宗教以及其崇尚武力和凶暴文化的品格，这么做是为了让人们完全忘记那些历史。所以，建国之初周公和周族上层比较忌讳提及商人的人祭宗教行为的。

    但考古发现，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内的西周初期墓地，已发掘出数座规格较高的大墓，其中三座都有殉人。随葬男性墓主侍妾还有自己的小棺椁和部分随葬品。不仅墓主和侍妾都有双重棺椁。此外。墓道口上层还有一具被截肢的青年女性尸骨。该墓地的部分随葬青铜器具有明显的商人特征，说明这个家族应是出自商人，很可能是在周文王时期，作为周人的同盟逐步迁入关中的。

    想想看，在周王朝身边这么明目张胆的进行人祭，周族一开始也是对他的人殉习俗保持着容忍态度的。这也间接说明他们甚至是对‘周朝有恩’的殷商贵族，否则，这等严令到不能提的事怎么可能容忍。

    《尚书多方》包含了周成王、周公叔侄二人对这部分商人贵族的所做事情的反感和愤怒。

    在开篇，周公先向臣僚们转达了成王的话：“向你们四方列国正式宣告，特别是殷人的君侯、长老和民众，我很严肃地向你们下达王命······”

    这部分内容里，周公明面上是批评夏朝和商朝的灭亡，都是因为残酷地虐待人民，滥用各种刑罚导致的。但周公这次指责的却不是这两位末代昏君，而是整个“多士”（贵族阶层）。比如，他批评夏朝的贵族们只会虐待人民，有各种不人道行径，如：“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为，大不克开。”

    后面成王的发言，怨气更大。

    按他的说法，“殷多士”，也就是殷商贵族们，虽然已经投降周朝且奔走效力多年，但在自己的家庭和族邑里仍然“不和”“不睦”，用“凶德”统治，“尔心未爱”（缺乏爱心），不敬重天命，胡作非为。

    那么，成王叔侄到底是对什么行为如此愤怒？很可能就应当是商人群体还有人祭、人殉和人奠基等遗风。

    结合考古依据和《尚书多方》的内容，间接说明了商贵族出逃西岐的事实。而这些出逃的贵族里很可能就包含了启王。

    比干的死、启王的出逃，让帝辛在朝堂上已经没有了治国栋梁，朝臣们也陷入了绝望之中，他们对大商已经没有信心，在他们看来帝辛早就收到狐狸精的迷惑，变成了一个惨绝人寰荒淫无度的君王。

    虐死皇后，剖杀皇叔，现在连他的亲兄弟都离他而去了，谁还愿意在效忠于他？又有更多人悄没声的选择出逃了，帝辛的大殿凋零到空旷。

    对于这些帝辛却不自知，他依旧骄傲自大，甚至听到有人出逃时直接脱口而出：

    “追！敢自绝于孤的全部炮烙！”

    他完全不管殷都的贵族们已经处于难以置信的恐怖无望之中，也不管这种恐怖在无声的蔓延。其实众人的远离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即便是贵族们生活在鬼神血祭为常态的商文化里，也少有帝王像帝辛这样热衷于砍杀祭祀显贵的做法。

    或许，这才是商朝失控和灭亡的直接原因，周人的实力壮大的威胁原本不值一提。

    而西岐这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此刻的周昌，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剪商”大业铺路了，又怎么会拒绝从殷都过来的贵人？在姬昌的理解里，接纳从殷都来的贵族是有很多好处的。比如：可以获取商朝上层的占卜通神技术、可以向周边部族证明帝辛的残暴、还可以彰显自己的仁慈、甚至还可以获得殷商贵族带来的财宝牲奴等劳动力等，他何乐而不为？

    《史记周本纪》里说：周文王姬昌礼贤下士，为了接待外来的有才之人，经常到中午还顾不上吃饭，所以从商朝投奔他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这些前来投奔的人有太颠、闳夭、散宜生等，甚至远在孤竹（据说是辽西）的伯夷和叔齐兄弟也来到了周原投奔姬昌。

    我们想象一下，小小的西岐，一个连商国的蜀国崇国都不放在眼里的方族，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贵人’和能人，以姬昌的心理，他不将这些人一一谈话、弄清对方的心思，他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最近皇宫里大动荡还影响到了一个人——姜子牙，他此刻已经在往西岐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