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立场
因为妲己生病,帝辛近期忙完事情就陪着她。
这天,艳阳高照,湿漉漉的空气浸满宫角的花园,妲己无声的坐在石桌一旁,看帝辛与几个舞姬一起玩掷箭的游戏,其实就是那种最简单的把箭镞投进陶罐的小儿科。欢笑声时时传来,妲己对着阳光的双眼微眯着,沉浸在大难不死的释然中。
费重的话从不远处传来:
“小臣见过吾帝。”
妲己转脸看了他,他又连忙施礼:
“见过苏娘娘。”
“是费卿啊,有何事?”
帝辛放下了手里正要投掷的箭矢。
“回禀吾帝,小臣已经连夜将本次年祭所用的物资进行了统计,想禀告于吾帝,特来拜见。”
“哦?费卿果然勤恳,不辜负孤的信赖。”
“微臣不敢当,只是听闻苏娘娘有恙,找个由头来问安罢了,否则怎敢轻易打扰吾帝的雅兴呢?”
费重说着又特意看了一眼妲己。
妲己眼眸微沉,正刚想借他之手除了黄媚,没想到他竟如此热心的贴过来了,于是决定先给他一个甜头尝尝再说。
“费大夫果真是勤恳又识礼,妲己谢过了。”
妲己说。
“苏娘娘言重,费重担当不起。”
“听闻费大夫建造鹿台功资卓著,不知吾帝可有对此等淳厚的功臣行赏啊?”
此时的妲己俏皮抬头对着帝辛说道。
“誒,爱妃不可玩笑孤之英明。费卿之功朝堂尽知,孤又怎会薄待?不过既然爱妃开口了,孤就再赏费卿铜器十件加以犒赏!”
帝辛爽朗的回复。
“微臣谢恩!”
费重吃惊的深深俯了身,这算是他做官以来得到最大的恩赏了。
接着他眼珠子一转,又对妲己施礼:
“费重感谢苏娘娘美言!”
妲己看了一眼他,二人心照不宣。
晚上,妲己的宫里悄没声送来了几颗硕大的珍珠,传话是:费大夫问苏娘娘安好。妲己心想这费重果然是唯利是图的人,她刚赏了他东西,谢礼就过来了。不由得看着珍珠轻蔑一笑。
第二天,帝辛在朝堂上发飙,他觉得此次年祭的祭品太过敷衍,各个贵族就像约定好了一样没有一家主动进献的,往年除了皇室准备进献品之外,各个贵族也会从自己家里奉一些祭品,今年却都一毛不拔了,叫他如何不动怒。
“你们口口声声祭祀神明,时时处处要孤尊重神明,如今年祭将至,往常各家都有献祭,唯独此次抠搜推诿,难道你们想惹得众神发怒吗?”
“微臣不敢”
众臣头也不敢抬。
“不敢?你们只会教条于孤,孤的先祖在上苍护佑你们,你们却屡次推诿于孤,对孤的先祖不敬,再敢如此敷衍神明下去,孤的先祖必将动怒夺去你等性命!”
帝辛大声的斥责着。
躲在角落里的姬昌瑟瑟发抖,前不久西岐进献的牲奴被崇国夺走了,现在崇国的祭品已经全部到位,而他重新准备的祭品现在到哪儿了还不知道。他想到那卦象的‘三人返二人’或许就是因为此次祭品不到位所致也未可知,双耳嗡嗡作响的他,只等帝辛喊了名字,直接被拉出去卯刑了。
帝辛环视大殿一周:
“孤再告诉你等,两日之后所有祭品将运往朝歌鹿台,在此之前,若再有哪家推诿不献,孤定杀他充当祭品!”
“是”
众臣回复。
“姬昌!”
“小臣在!”
姬昌听到声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西岐是想对神明不敬?”
“小臣不敢!祭品已经在途,比往年之数更甚,只是道路险阻,微臣已经快马催促,不日将全数送往朝歌,定不误年祭大事!”
“如此甚好!”
帝辛撂下话便转身走了,姬昌摸着头上的汗,庆幸脑袋还在脖子上。
帝辛走后,朝臣们三三两两围聚着发牢骚,多半是说家里的物资才都捐献建造鹿台了,此刻又加搜刮,简直置众人于水火之类的,言语中尽是对帝王荒淫无道的不满,而后又只能无奈的散去。
比干看着朝堂上君臣离心的样子十分难受,一筹莫展之际,听到一个声音叫住他:
“小臣见过丞相,叨扰丞相留步。”
比干回头,竟是姬昌。
“西伯侯何事?”
比干微微点头施礼。
“无事岂敢轻易叨扰丞相,姬昌万难恐命不久矣,有事相托于丞相,万望丞相成全!”
姬昌说着就跪了下去。
比干赶紧把他扶了起来:
“西伯侯有话直说,不必行此大礼。”
姬昌见四下无人,小声说道:
“西岐此次进献物资皆被有心之人夺去,我父子三人恐不日将遇灭顶之灾,姬昌老了,死不足惜,但是我儿年纪尚青,还能为国出力”
他不由得激动起来:
“若是补运祭品不能按时到位,帝王雷霆之怒袭来,还请老丞相美言几句保了我儿性命,老朽做牛做马报答丞相恩德!”
姬昌越说越激动,声泪俱下。
比干听到这话心里很酸。这些年西岐为商出力不少,他是看在眼里的,但是帝辛多疑,一直都苛待西岐,致使周边国家觉得商国贪婪残酷,极难臣服。
于是,比干说:
“西伯侯如此信任老夫,老夫自是当仁不让,若真有那日,老夫设法保全你等就是了。”
“丞相大恩姬昌先行谢过!但是朝局如此,姬昌怎会不知丞相难做?姬昌愿以自身性命换取西岐免遭浩劫,如此姬昌便知足了!”
“西伯侯大义老夫佩服。只是这年祭献品谁有胆子掠劫?”
姬昌沉默一下:
“丞相细想便知。”
不用想了,肯定是崇方国。
“这崇侯虎敢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连年祭品都敢染指,这才是大商之祸啊!”
比干无比痛心。
姬昌又说:
“如今西岐所进献物品比以往更加难以到达,每每进献都要绕路多走月余,路途越远,不测越多。实不相瞒,老朽真不知这祭品是不是又被掠取了!只能先诉说于丞相知晓,若真有灾祸,只要西岐百姓无碍,姬昌一死何足挂齿!”
“姬侯大义!比干失敬了!”
比干对姬昌回礼道:
“如今我大商内忧外患,内有妖女惑乱君心致使帝王昏庸无度,外有方国欺压弱邻致使天下诸侯无法归心。侯爷今日不说,比干竟成了聋哑之人,全然不知侯爷如此隐忍大义。侯爷与西岐的遭遇实乃大商治国不足,若再无改正,只怕大商命难久矣!”
说着此话的比干仰天长叹。
“姬昌不敢,丞相忧国忧民实为大商支柱。姬昌今日有幸一言乃必生幸运,还望丞相能为西岐美言,护佑一方黎民!”
“姬侯所托比干不敢有负,还请姬侯放宽心思追问祭品来路,以不怠慢年祭为根本。”
“丞相所言极是,姬昌再次谢过了。”
二人聊到此处也算惺惺相惜了,姬昌又谢了一番才离去。
比干望着抹泪远去的姬昌,心里亦是万般滋味。原来大商不只有‘心烂了’的隐患,外面的‘近亲’竟比帝王更加贪婪,让愿意臣服他们的方族遭受着帝王和方国掠夺的双重煎熬,怪不得这些年征战残酷,异族宁愿战死也绝不臣服。比干摇摇头,无望又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