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都

    这半个月的路程尤其缓慢，族人们根本不愿意走，他们知道到那里会有怎样的结果，有一些人会半夜出逃。妲己的兄长一刻也不敢睡，只能带人看守着这极度绝望的人们，用麻绳把他们的脚手都连绑起来。

    夜里，妲己父亲对捆绑着的族人大喊：

    “你们不要逃，你们逃不掉的，现在是商的地土，如果你们逃了就会被卯，所以想想你们的父母兄妹，难道你们希望他们和你们一样被卯刑而死吗？”

    至于卯刑，大家从字面就可以看出是什么刑罚。

    妲己看着这些，她不知道若商王对进献的牲奴不满意父亲该怎么办，那时他又该如何祈求商王的怜悯。

    同行的姐妹，大的十八岁，小的只有十五载，刚刚过了行笄礼（结发，挽起发结，表示成人）。有两个胆小的姑娘总止不住的哭，每到夜幕，就过来依偎在妲己身边哭诉着自己的惧怕和悲伤，这样一传染，就更有会有一些人会发疯般的想逃跑。捆着人的绳子只能一紧再紧，紧到人们只能背着手臂坐着睡觉。

    可就像父亲说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只再多活几天吧，妲己心想。

    妲己以为去的商都叫朝歌，其实不是，他们去的地方是殷墟，是当时商王的朝都。

    朝歌之所以被以为是商王最后的权力中心，是源于那句：‘朝歌夜弦五十里，八百诸侯朝灵山’。所谓‘鹿台’建造地也与朝歌相距不远。但朝歌按推理来说只是商朝都城的陪都，真正的商都是商的武丁王时期所定的‘殷都’，在今天安阳的小屯村北，我们按殷都为参照版本来继续故事。

    随着妲己一行人的车辆缓缓入城，她透过丝质的面纱沉默的看着这个陌生繁华又恐怖的都城：川流不息的街道热闹又沉闷，不同地方运送来的牲奴被士兵押送往不同地方，道路两边有一些牲奴跪在地上被人吆喝着叫卖，奴隶主抓起他们的头发让挑选者们看清他们的年龄和体格，壮一点儿的自然要价高一些，年龄大的自然卖不上价，最惨的是儿童，他们白送都没有人要，被抱在妈妈的怀里，很多奴隶主购买的时候不愿意要孩子，所以那些抱着孩子的妈妈不得不祈求卖家发发善心同意她带着孩子，头一次一次的磕在地上，声泪俱下，更惨的是一旦有人被选中交易，就意味着骨肉分离，再无相见之日。

    丧心病狂的是，这些被交易的奴隶，并没有一匹马的价钱贵，甚至三五个奴隶都抵不上一匹马或一头牛

    街上有人在卖柴，有人在卖麻布，也有一些人在卖贝壳或骨头做成的饰品，妲己无心留意这些，她远远的看见王城的墙上悬挂着的一些被执行了岁刑（斩首）的头颅，那肯定是商上一次征战缴获的其他部族的人，只是已经无法想象他们的家人在哪里了。

    现在的问题是，队伍里的人已经有一部分因为长途跋涉而生病，父亲十分担心商王会斥责牲奴的质量不好而降罪全族。所以整个队伍越发沉闷，就像是一只不再挣扎的待宰羔羊般临死前的沉默。

    王的宫殿还是到了，妲己他们被责令在门口等候，父亲和兄长以及同行的叔父被押往王殿，她和一众姑娘还有其他的族人被吆喝着站在殿外的广场等候。

    远处蓬头垢面的闲杂人员窃窃私语的看着这一切，他们很好奇这队来投诚王的异族人是否可以得到王的赦免，因为大多前来投靠的人都是被充作牲奴，只有少数族长会因为得到王的赦免而回到原有的部族定时‘进献’而得活，更多的则是因为进献不够，被扣下人质后返回原部落再进行补献，或者直接充当牲奴祭祀天神。越是没有得到王宽恕的族长，被祭祀的刑罚就会越残酷。他们就像我们现在看视频一样，较有兴致得看着这一切。

    妲己不说话，她又看见祭祀台一旁得高杆上被删（剥）刑后高高吊起的一整具骨骼，他可能是某个部族的族长啊，与自己的父亲一样。

    那一刻，她只希望自己被王看重，或者直接处死，不要把鼻子割掉充当牲奴，因为当牲奴的结果只有一个，是死，是极度痛苦的死。

    现在看来，大家肯定会觉得当时现象惨绝人寰，但这很大程度上是当时商朝存在的现象，我们文明的进步，大家已经全部忘记那段不文明的历史，但人祭之事大家肯定是听说过的，秦始皇陵人殉，春秋时代依然有不少王公贵族采用人殉，这都是有考古资料可以证明的。

    如果我们没有考古来作证，只通过书籍来看的话，书籍是会被每一个朝代的君主‘筛选掉’一些自己不想让后人知道的内容的，所以我们只通过书籍去了解肯定不会非常全面，而恰恰考古的古迹为我们揭示了当时社会的另一面，本故事关于殷商的联想也是源于部分考古资料。

    相关资料里描写的殷都旧址内容是这样的：

    王宫建筑大概面对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南北窄长，最北端是王主要的生活区，有好几座主体殿堂，还有饲养的禽类以及鸟类，说明了商人对鸟的崇拜。

    王生活区南端是殿堂区，也是宗庙区，奉自商王始祖以来的历代先王。王主要在这里办公议事，所以殿更宏大，每座殿堂周边都有多座杀祭坑。

    考古发现此处密集的排列着100多座祭祀坑，用人数量超过600，还有马牛羊狗等。这些坑中是被砍了首的密集尸骨，有的是携带兵器，有的被侧摆成跪座或者是造型，他们大多应该是用于人祭或者基祭。

    商王每年都要祭祀历代先祖的，而且要使用大量的人牲，王陵区的东半部分有成排密集的小型墓坑，里面填满了多具身首分离的骨骼。1934年至1935年，考古队在这里发掘了1200多座祭祀坑，累计发现祭坑2200座左右，而且，直到2021年还有新的季坑被陆续发现。

    这些祭祀坑分为两种，南北朝向占大数，多数埋的都是斩首的男性青年，然后一种东西朝向的祭坑埋的主要是青年女子和幼儿。

    商王献祭时使用的方式很多，从挖掘的南北祭祀坑来看，有些骨骼的颈椎上还残留着颚骨，甚至有的颚骨可以看到砍刀的痕迹。这说明在砍之前，人牲可能经历过屠杀，有的手指被砍，有的脚趾被砍，还有的被腰斩，还有一些被解肢有学者认为这是一种剖腹、甚至是剥剔，烹食祭献的。

    商陵的献祭男牲奴多是斩首或肢解，而女性则大多能保存全尸，这背后的宗教思维可能是：男性奴隶具有反抗能力，砍首可以使其灵魂被彻底驯服，相对而言，女性奴隶缺少攻击性，甚至或许有给男性先王或诸神充当发泄工具之用，所以有保存全尸的必要。

    这里不一一列举发掘的的恐怖现象的令人发指了，回归故事本身，由上述资料所得，当时的妲己只不过十几岁的女孩儿，就算她对牲奴之事不陌生，我们也能想象到身处其中的她当时内心的恐惧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