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凶师（四）
姚广孝迈着那沉稳而有力的步伐，一步一步地，缓缓地朝着那个无比熟悉的山洞走去。
正当他抬脚刚刚踏入洞内的那一刹那，一股极为凌厉的劲风毫无征兆地骤然袭来，犹如一把尖锐的利刃，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地逼向他胸前最为要害的关键之处，那股劲风来势汹汹，仿佛带着必杀的决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凶猛袭击，姚广孝的脸上并未显现出丝毫的惊慌失措之色。只见他神色从容淡定，口中轻轻地念起了一句梵语，随着这梵语之声响起，他的周身瞬间泛起了一层宛若潺潺流水般的透明护盾。
那护盾波光粼粼，散发着一种神秘而坚韧的气息，将他整个人严密地保护在其中，仿佛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随时准备抵御任何可能到来的攻击。
那道凶猛的劈空掌狠狠地撞击在护盾之上，发出清脆的“叮”声，护盾应声破碎，姚广孝毫发无伤，但他依然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向后退了几步。
稳住自己的身体之后，姚广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接着，他对着前方那漆黑得看不到一丝光亮的角落轻声笑道：“呵呵，终于回来了啊，小蛮子。你这出手依旧还是如此的狠辣决绝啊。”
在他的言语之间，似乎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惊讶之意，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淡定而又从容。
话音未落，黑暗处猛地窜出一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失踪多年的全性妖人——阿如兰。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姚广孝，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哈哈，真没想到，如今你这妖僧居然坐上了掌门人的宝座。想当年，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
听到这里，姚广孝轻轻叹息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头：“阿如兰，昔日你不辞而别，究竟所为何故？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非胆小怕事之人。今日既然重逢，不妨将实情告知于我吧。”
说罢，姚广孝那蕴藏所思的目光便如火焰一般灼灼地紧紧注视着眼前这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阿如兰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自从蓝玉将朝廷灭以后，整个局势变得混乱不堪。草原三部也因此陷入分裂之中，我的师父不幸被卷入这场纷争，遭到他人诬陷，于是我回到家乡，安稳住部落之后，我便留在那里，教导我们部落的人们学习我所修得的这身武功。”
听到这里，姚广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嘲讽地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重情重义，原本我还认为即使给你送去信件，你大概也不会前来赴约。”
阿如兰默默地坐了下来，语气平静地回答道：“如今我的师父已然仙逝，回归长生天的怀抱。家中父母则由几位弟弟悉心照顾。你这位掌门下了命令，定然有大事发生 我又怎能不遵命前来？”
说完，姚广孝转身朝着洞口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话：“你先自行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歇息几日吧，时机即将到来，不必着急。”
阿如兰简短地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清楚明了，紧接着他便神色有些急切地向姚广孝询问了一句：“季兄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了？”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姚广孝，似乎急于从他那里得到关于季堂春的消息，表情中带着一丝担忧和关切。
听到这话，姚广孝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回答说：“他是天下第三，放心吧，没人敢动他，他平时不轻易去找别人的麻烦就不错了。”
阿如兰听完此言，舒出一口长气。
姚广孝看他这番模样，又道：“说实话，我真搞不懂你们俩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一个是备受江湖各大门派瞩目的天才散修，另一个则是天师府修为心性皆为上佳的大弟子，放着好好的前途不要，偏偏都愿意钻进这个魔窟里来。”
阿如兰一听，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他瞪着眼睛，对姚广孝发出威胁，呲牙笑道：“老和尚，赶紧给我讲讲，当今世上有哪几个手段厉害的人物？你如果敢走，那我在就这，慢慢的把你弄死。”
姚广孝听完，却只是放声大笑起来。随后，他看着阿如兰，笑着回应道：“我可不怕死，但我还有未竟之事需要去完成。等我做完这些事情后，我等你来杀。”
阿如兰一拍大腿，叹息着说：“哎哟喂，掌门，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天性好斗，你就快满足一下我的求知欲吧，再不说可就要把我给憋坏喽！”
姚广孝见他如此模样，无奈之下也只得双腿盘起，席地而坐，准备向他讲述如今这江湖的局势。
“现今的江湖之中，能够称雄于世、傲视群雄之人，共有三位。” 姚广孝边说边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接着又开口道：“首先便是那龙虎山天师府的天师，张正常。”
听到这里，阿如兰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哦，张正常啊，好像是季哥的师弟来着，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经常前往龙虎山，那时还常常能见到他。”
姚广孝微微颔首，随后继续说道：“第二位，则是三一门的门长，道号为‘化玄仙人’的沈霏声。”
阿如兰听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过了一会儿突然拍着大腿喊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一运功头发就会变白的家伙，比我年长几岁，当年我四处找人比试，可没少在他手上吃亏。”
姚广孝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不久前举办的罗天大醮，地点设在武当山上。结束之后，沈霏声带着他的两名徒弟返回三一门时，遭到门里十几名高手伏击，结果全被他和他徒弟降了，最后只有戴坞一个逃了回来。”
听到这里，阿如兰兴奋地说道：“哎呀，你要是不提他，我都快要忘记了！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小坞子了。对了，他家在武昌那边的仇，报成了没有？嗯？”
姚广孝脸色一沉，严肃地回应道：“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说服了他。关于那件事情的对错曲折，他心里自然清楚应该如何处理，你就别再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去打听了。还是多想想，自己过不过的了沈霏声那一关吧。”
阿如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碰了一鼻子灰，讨了个没趣，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只好轻轻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随后眼神变得有些深邃，整个人渐渐地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片刻后，他喃喃自语道：“他们家的手法确实非常奇妙，当年我还曾想学习一二，但他们的门主却说这门技艺唯有三一门下弟子方可传授，而我又实在无意加入三一门派，所以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姚广孝听后，不禁深深叹息一声：“若是当初你一念之差，那当今武林之中，恐怕便会再多出一名超凡脱俗的仙人啊！”
阿如兰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别装了，老和尚，我去了三一门，现在谁来帮你打下手，助你名垂青史的美梦？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季兄了吧？二十多年前，我曾与他交手多次，但每次都难分胜负，只可惜如今时过境迁，我却不知他近况如何。”
每当“季堂春”这个名字被提及的时候，阿如兰那原本平静的脸上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里似乎蕴含着过往岁月里他们一同经历的点点滴滴，有曾经比武论道的畅快，有彼此惺惺相惜的情谊，还有那些难以忘却的回忆。
他稍稍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季兄也算得上是引领我步入江湖之人。倘若当年我那顿饭吃完之后，他未曾追出门外，或许这江湖之上就会少一个作恶多端的全性妖人了。”
言罢，阿如兰的神色微微变化，随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双眼缓缓闭上，就此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之中，脑海里无数念头交织闪烁。
姚广孝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轻柔地拍去袈裟上沾染的尘埃，然后转头看向阿如兰，缓声道：“此前你离开中原，或许正是上苍有意让你远离纷争是非。而如今，我只需一封书信，便能将你召回身边，想来这一切皆是命中注定，阿如兰啊阿如兰，你天生就是全性的命。”
阿如兰闻听此言，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一般，张开嘴巴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起初有些低沉，随后越来越响亮，仿佛要冲破云霄，回荡在山谷之间。
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笑声中似乎饱含着不屑、嘲讽与不羁。
他的脸庞因为大笑而有些扭曲，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光芒，就这样持续了好一会儿，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被他的笑声所淹没。
而姚广孝则神色平静地转身离去，他的身影缓缓地朝着那幽暗深邃的山洞口走去，一点一点地，最终完全消失在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只留下阿如兰独自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