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初遇
要说这燕王朱棣与燕王妃的初见，就发生在一次规模极其盛大的宴会上。
那一年，正值洪武九年，燕王朱棣年满十六岁，太祖朱元璋命礼部按计划举行王子加冠的仪式，然后亲自祭祖，待一系列礼仪完成后，太祖夜宴群臣，众臣公子也前来参加，场面热闹非凡。
太祖命内侍在宫中升起百丈烟花，差那间，烟花升起而炸开，各国的使者也是纷纷舞蹈，当真是一派：“鱼龙一夜宵间舞，火树银花不夜天。”
诸位大人们在宴会上开怀畅饮，纷纷举起酒杯为皇帝祝贺，在那热闹的氛围中，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你来我往之间，那些少年们也在这氛围的感染下亦是有了几分微醉之态。
酒液缓缓流入柔肠之中，竟神奇般地激起了心中的豪迈之气。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霍然起身，朗朗说道：“在下不才，愿作以诗文，不知诸位兄长何人愿意上前与我相对应和？”
话语刚落，便有几人兴致勃勃地走上前来，他们才情四溢，纷纷涌出精彩绝伦的佳句，引得众少年们阵阵喝彩，掌声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一片热闹喧嚣之中，朱棣却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神态和举动倒显得颇为不自在，与周围的热烈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心中此时稍有郁闷之情滋生，只因他深切地知道，待到自己行过冠礼之后，就要面临大婚之事了。他那未婚妻的家世自是没得说，其家父乃是大明的开国元勋，而且还是父皇的发小兄弟，更是每一个大明男儿心目中犹如战神一般的存在和至高无上的偶像。
每当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岳丈竟是这般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朱棣的内心便不由得颇为兴奋，涌起阵阵波澜。然而，只是对于那尚未谋面的未婚妻，他心中倒是稍稍有着一些不满意的情绪存在。
他之前没想过这些事，但如今大婚近在眼前，他也是对那位徐姑娘关心起来。就在前几天，他派人出去打听徐姑娘喜欢什么，相貌如何，那侍卫回来却说：
“去打听了半天，魏国公家的大姑娘几年都不出一趟门，喜欢什么东西不清楚，也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样，有不少人说徐姑娘长的不怎么如意，但属下以为，大家闺秀常年不出闺房也是正常，殿下不必多虑。”
朱棣的脸上满是不甘之色，眉头紧蹙，眼中闪烁着急切与渴望，迫不及待地问道：“有她的画像吗？”
“回殿下的话，没有。”那侍卫恭敬地回答道，随后略作思考，接着认真地说道，“殿下何不去问两个小舅子，他们肯定知道。”说这话时，侍卫的表情极为诚恳，目光坚定地望着朱棣。
朱棣闻言怒道：“放屁！孤去问他们？这么问？上去说外面都在传他们阿姐长得丑还是说孤迫不及待了，想知道他们阿姐长什么样？”
那侍卫像是意识到自己言语有所不妥，悻悻地道：“属下不会说话，属下闭嘴。”说完这话，他便赶忙捂上了自己的嘴巴，站在一旁，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
朱棣正沉浸在对前几天与侍卫对话的思索之中，心思有些飘忽。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极为动听的人声悠悠地响起，宛如一阵轻柔的微风，瞬间就将他从那纷繁的思绪当中硬生生地拉扯了出来，让他的意识一下子回到了当下的场景之中。
朱棣缓缓抬眼向那处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位相貌极为出众之人，他身材纤瘦，然而，不过作为男人来说，这相貌着实是过于好看了一些，精致的五官轮廓竟颇有一种兰陵王那般的迷人气概。
紧接着，那公子面带微笑地喊道：“我来！”这一声顿时引得众少年纷纷激动地鼓掌叫好，一时间气氛热烈非凡。
太子朱标亦是饶有兴致地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细细打量着，然后露出一阵戏谑的神情，他转头看向朱棣，而朱棣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自顾自地饮酒，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在不远处的上位席上，朱元璋身旁的徐达在看到那公子起身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看着眼前这位身形纤瘦的公子，有一个少年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位公子是哪家的呀，看着甚是面生啊，难道不是京城大臣家的子弟吗？”
那纤瘦公子拱手抱拳，从容地回道：“家父是魏国公从弟，此次是随魏国公一同回京，特意来庆贺燕王加冠之喜。”说完这话，他朝着朱棣抱拳行礼。
朱棣见状，举起酒杯朝着他稍稍示意，随后便又自顾自地饮起酒来，不再多关注其他。
那纤瘦公子不慌不忙地咏出了几段诗文，内容上至古老的春秋风雅颂，下至辉煌的唐宋诗词赋，其才华展露无遗，众人见此纷纷大声叫好。
接着，那纤瘦公子又神色飞扬地说道：“今日乃是燕王的吉日，我特意作一句骈文，以此来为燕王庆贺！”
说罢，他略微思索了一会，随后声情并茂地说道：“北地扬武，燕云展鸿鹄之志；少年豪气，承一方无恙之雄。”此言一出，更是赢得了满堂的喝彩之声。
在座众人纷纷叫好，喝彩之声不绝如缕。其中一人说道：“徐兄，你出身将门，文采亦是斐然，当真是文武双全啊，未曾想到，我大明朝也出了一个兰陵王啊。”
说罢，众人欢快地笑了起来，那徐公子转向朱棣，说道：“殿下，今日过后既为成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只见朱棣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神情，右手稳稳地举起那精致的酒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徐公子，然后缓声说道：“确实没什么好多说的，不过，你文采确实不错，我敬你一杯。”
可谁料到，那徐公子不仅不同饮，竟然冷哼一声，说道：“观燕王这般，日后莫要为一方桀纣！”说罢，便拂袖而去。
朱棣看着眼前之人如此出言不逊，刚要起身去追，众人起身拦住，纷纷劝道：“殿下，殿下！徐公子武门子弟，向来是心中有话直说，再加上今天有点喝多了，还请殿下莫要见怪，今天是您的吉日，切莫要惹出事端，要不然陛下和魏国公脸上都不好看啊！”
朱棣挣开拦住他的众人们，朝太子问道：“兄长，那狂生是魏国公府的？我这就去问问我那未来的岳丈，他府里怎么出了这么个无礼狂徒！”
朱标看到他这样的状况，嘴角也是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意，然后开口说道：“你倒不如赶紧跟上去看看，这可要比你去问魏国公有用得多。”
朱棣听到朱标的话后，略一思索，随即果断地抬脚追了上去。
朱标身为太子，在诸位弟弟面前颇有威望，每当他们犯错，朱元璋要惩戒他们之时，朱标总会出面维护，所以他的这些弟弟们都无比听他的话。
“太子殿下，您看这，他二人要是打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殿下，别喝了，我们快追上去吧。”
众人纷纷担心道，朱标仍是不慌不忙，笑意不减，安抚众人道：“放心吧，诸位，他们打不起来，接着喝，莫扫了今日的雅兴！”
朱元璋自然也是留意到了这边的嘈杂声响，但他脸上依旧是挂满了笑意，并未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就在这时，坐在他身旁的徐达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然后起身向朱元璋说道：“陛下，臣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朱元璋拉住他，笑道：“小孩子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呗，再说了，早见晚见总得见，咱就别跟着操心了，来，天德，一起喝！”
徐达听了朱元璋的话后，虽有些无奈，但也只得重新坐了下来，只是他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朝着那两人离去的方向远远地望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和疑虑。
朱棣远远地跟着那徐公子，一路见他出了宫门，又转过了几条街，最后进了一家客栈，上了二楼。
他也进门，刚要上楼，就被店小二拦住，小二问道：“这位公子，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天色已晚，还是慢点儿走路吧。”
朱棣不耐烦，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荷包扔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清脆的响声，店小二瞬间就明白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喜道：“上房一间——客官，上楼第二间就是！”
朱棣快步走上楼后，便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小心翼翼地偷看过去，没过多久，他就在其中的一间房内发现了那位徐公子的身影。
他透过房门的缝隙偷看里面，心中也纳闷，自己分明是要把那狂徒打一顿，怎么就跟个贼一样偷偷摸摸的行事起来，真是奇怪。
想完这些，他继续朝着门内望去，忽然，从房间里传出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朱棣心中冷笑，暗道：“好，好！兰陵王啊兰陵王，你得罪了本王，还有心思玩起金屋藏娇来了，怪不得走的这般急切，原来是要与人私会！那便待你待会缠绵之时，我再冲进去，将你一阵好打，让你在那小娘子面前颜面尽失！”
朱棣心中正想着歪主意，却听到里面又传来人声，他连忙把耳朵贴到房门上。
“小姐，怎么样，见到燕王了吗？怎么样？”房内，一个长相可爱的丫鬟向徐公子问道。
朱棣闻言，顿时心中一紧，思忖道：“什么东西，小姐？见燕王？什么意思？莫不是被发现了吧？”
他的心中涌起了想要离开的念头，然而身体却像是不听使唤一般，没有挪动半步，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朝着门里张望着，那模样仿佛恨不得把整个脸都塞进房门里去看个究竟。
“哼，长得还行，也算得上是高大，坊间都传他是个少年英武，豪气无双的好汉，今日一观却是死气沉沉，只知道饮酒，真不知道他在那大本堂都学了些什么！我看他去了藩地，定是个为祸一方的恶王，亏爹爹还向我夸他，以后嫁给他了，我非得紧紧他的骨头！”
朱棣就算是再怎么醉酒，此刻也瞬间清醒了一大半，他睁大了眼睛朝着房间内望去，只见那徐公子抬手取下了头上的发髻，顿时那乌黑的头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随后，丫鬟取来一条毛巾，那人伸手接过，往脸上轻轻一擦，擦去脸上的妆粉，一张绝世俏丽的容颜就这样清晰地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那丫鬟在一旁拿起一件女装，安慰道：“哎呀，小姐，也许是燕王喝多了，我听府里人说，他在诸位王爷里算不错的了，文采稍差，但骑射学的极好，想来日后也是个弓马娴熟的汉子，这么想，燕王做老爷的女婿也是合适啊。”
那徐姑娘冷哼一声，道：“最好如此！”
朱棣轻轻退后，然后蹑手蹑脚地下楼，心中一阵暗喜，本来以为自己的媳妇是个丑媳妇，今日宴会才心情低落，却不料是这般美女，自己老子果然不会坑自己！
他心道：“哼哼，兰陵王，你要紧孤的骨头，那就来吧，不急，咱们日后好好看看，燕王府是谁说了算！”他又想起那个可爱丫鬟，暗想：“这陪嫁丫鬟不错，会说好话，日后本王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店小二一看朱棣转身就要离开客栈，连忙开口喊道：“诶，客官，怎么要离去，要是您不住店的话，这住店的花销……”他一边说着，一边搓着手，眼中有着些许尴尬。
朱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店小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笑容。他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赏你了，爷今儿个心情不错，哈哈哈！”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口，还哼起了一首欢快的小曲儿。
店小二听了这话，顿时喜出望外，连连道谢：“谢谢爷，您大富大贵！”
朱棣迈着轻快的步伐，悠然自得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他身上，映照出他意气风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