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妃
顺天 燕王府
朱高煦满脸涨得通红，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猛地一下用力地拍案而起，同时扯着嗓子愤怒地吼道：
“什么？居然说什么连护卫都不让带？那我们三个在这前往的路途之上若是不巧碰到土匪流寇又该如何是好？若是朝廷暗中派遣刺客在半途中阴险地算计我们……哼，建文这分明就是想要让我们死在这赶路的路上吧！”
朱高炽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神色略显黯淡，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忧虑地缓缓说道：
“唉，明确规定了我们不准带燕王府的护卫，应天那边会派遣整整百名装备精良的骑兵跟着按察司的三位大人一路奔赴而来抵达顺天。一旦他们到达这里，我们就不得不立刻启程了，随后便要依靠那百名骑兵一路护送我们前往京城。唉，这样的安排，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途会是怎样的状况，着实让人心里有些没底啊。”
燕王妃动作优雅地抿了口茶，接着轻轻盖上精致的茶盖，却将那茶杯有些粗鲁地拍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随后，她微微皱起眉头，冷哼了一声，说道：
“都怕个什么？老二啊，平日里舞刀弄枪的，都是摆设吗，还怕路上拦路的土匪？我跟你们讲，去了应天都给我精神点儿，别丢了你们外公的脸，去了守好宫里的规矩，真有什么委屈也给我往肚子里咽，尤其是你，老二，听见没！朝廷里的那些夫子们可都是很会捅人刀子的，你们都机灵些，把嘴闭紧点！”
说罢之后，燕王妃转头看了一眼朱高燧，朱高燧顿时就紧紧地抿紧了嘴巴，接着把头也迅速地低了下去，不敢抬头看他母亲一下。
朱高炽则赶忙回道：“母妃请放心，孩儿一定会看好两个弟弟的。此次前去京城，也不知道陛下究竟何时才会放我们回来，还请母妃和父王多多保重身体。”
燕王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微微蹙着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忧虑和无奈，似乎心中还在担忧着许多事情。
要说这燕王妃，其人闺名为徐妙云，是大明开国第一功的中山王魏国公徐达的长女，为人稍有剽悍，但长相极美，肌肤雪白，晶莹如玉；眼似玲珑，明澈如水，远望如仙子临凡，近观如白玉生香，好一个不似凡间的女子。
但不知是不是长于将门的原因，徐妙云的性格从小就颇为豪气，常常换上一身男装翻出家门，游玩于市井之中，到了日暮又翻回来，总是把丫鬟吓得不轻。好在她又偏爱读书，年纪轻轻就精通四书五经，在朝中二代子弟们中传出来个外号，叫“女诸生”。
徐达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丫头，她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却总是和外面那些混小子们混在一起，打成一片，这要是传扬出去，以后可还怎么嫁人，更别说是要嫁入帝王家了。
想当年，徐达和常遇春率军攻入北京，迫使元顺帝逃窜至草原。他们回京之后，朱元璋给予了万般的嘉奖，其中还有这样一条特别的恩惠：徐家和常家与皇室结为亲家，徐家的长女徐妙云与常家的长女分别被朱元璋许配给了燕王朱棣和太子朱标。这两位大人心中自然是欣喜万分，于是便爽快地允诺了下来。
于是，徐达就每天看着自己的大姑娘，想等着哪天她心情好的时候跟她好好讲讲道理。
终于，在某一天，徐妙云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破天荒地没有翻出墙去玩耍，而是静静地待在自家的后院之中，悠然地看着那些盛开的花花草草。
徐达看到眼前这样的一幕场景，望着徐妙云那安静美好的身影，不觉在心中暗暗感叹道：“这才像是我姑娘该有的样子啊！”
他迈着快步走上前去，心中反复思索了一番，却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开口才好，结果还是徐妙云率先开了口。
“爹爹，你想要做什么？”徐妙云一脸疑惑地问道。
“呵呵，没什么，不做什么，就是……今天这天气还真是不错哈。”徐达有些尴尬地笑着说道。
堂堂的一代名将，开国的首功之臣，更是六公爵之首，在自己闺女的面前，竟然会不知所措到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这可当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徐妙云转身道：“不说我回去了。”
徐达佯怒道：“什么态度！对父亲大人竟敢如此无礼！你这般脾性，日后嫁人了，怎么在婆家待下去！”
徐妙云听罢回头笑道：“爹爹，不对，大将军，您可别把我当您手底下的兵，你姑娘可不吃这一套。”
徐达严肃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只能尴尬地笑笑，然后说道：“姑娘啊，爹是想说，额，你也长大了，姑娘家还是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子，你天天跑街上去跟一帮混小子到处跑，这传出去名声不好听啊，日后还怎么嫁人？”
徐妙云听完哈了一声，道：“爹爹，《论语·学而篇》里说过，‘君子勿忘本，本立而道生’，您在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和陛下在七里坡的山上放牛挖野菜呢，现在富贵了，怎么还嫌弃起穷人家的孩子了。”
徐达听完一阵感慨，先是笑了笑，随后说道：“爹爹不是嫌弃他们，相反，如果你是个男娃，跟他们结交，我不会说什么，若我朝王孙皆愿与平民子弟为友，再善以相待，那这天下，便可永无狼烟了。但你是个姑娘家，所以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免日后嫁入婆家落人口实，不好过日子，更何况，你要嫁的人家还不一般。”
徐妙云点点头，然后小声地说道：“我明白了，爹爹，您见过燕王吧，和我说说他的事吧。”
徐达有些意外地看了徐妙云一眼，少女竟害羞地别过头去，见到这般情景，徐达不禁心中暗道：“这妮子，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女心中怀着对爱情的憧憬与期盼，又在坊间常常听到有关燕王在宫中与他的兄弟一起贪玩打闹的各种故事，心中自然不免好奇和想要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究竟会是个怎样与众不同的人物。
徐达冷哼一声，随机说道：“那小子啊，哼哼，聪明是不假，也是个少年英豪，可以后未必是个服人的主，姑娘啊，你以后嫁给他了，可要狠一点儿，要不然，这燕王能反到天上去不可。”
徐妙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询问道：“那爹爹，他的长相如何呀？我听别人说燕王可是相貌不凡呢，生来就有堂堂大丈夫的模样。”
徐达撇了撇嘴，道：“那小子的长相随他老子。”然后又想到了什么，稍显激动地又说道：“你是不知道，当年在村里，多少大娘和小嫂子们评出来的孤庄乡四大俊后生，你爹可是第一名，你未来公公那时候都排不上号的。”说罢，徐达自顾自地哈哈大笑起来。
徐妙云有些无语，不再说话。徐达见她这副模样，哭笑不得，说道：“你咋这副样子，爹爹不帅吗，可能是老了，但你要知道，大明不知多少好男儿，他们可都是把你爹当成他们的毕生偶像！”
徐妙云微微地笑了笑，而后开口说道：“爹爹，我可没有嫌弃您呀。您想呀，如果您长得不如意的话，那我又怎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相貌呢，总不能这全都是我娘一个人的功劳吧。”
徐达也不禁露出了一抹笑意，随后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接着缓缓说道：
“姑娘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啊。再过四年，你就要成亲嫁人了，爹实在是舍不得你啊！还记得在你刚出生的时候，咱们家门口来了一个江湖上的人，那人说你有皇后命呢。唉，其实这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呀，爹不奢求别的，只要你这一生能够平平安安的，能够长命百岁，爹也就心满意足了。”
徐妙云敏锐地察觉到此时的气氛隐隐有些悲伤的意味，于是便伸出手轻轻地拍了徐达一下，接着脸上带着一种稍显豪迈的神情，用带着些许洒脱的语气说道：
“哎呀呀，爹爹，不要想那么多啦。您看呀，管他到底是什么皇后命还是王妃命呢，就算只是做个寻常人家的糟糠妻，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那个人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就好啦。要是他日后对我不好的话，哼，就算他是燕王又怎么样呢，我到时候肯定也会跑回来的啦。到了那个时候呀，可就还要麻烦爹爹您去跟陛下求情了哟，嘻嘻。”
徐达听完这话也忍不住笑了，笑骂道：“你这鬼丫头，那可说好了啊，以后别再扮成男娃偷偷溜出去玩了，给我安分一点，好好做个大家闺秀！”
徐妙云朝自己闺房跑去，挥手道：“知道啦——放心吧——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