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风浪来临前

    “娘——前边排了好多人啊！”

    “再等等……孩儿他爸，最近进城的人确实是有点多哎。”

    京城入城登记处，两个身穿铜色甲胄的士兵坐在一棕色方桌前。他们身后，一个不怒自威的高大将领正在斜眼打量着进城的人；而他们身前，隔着方桌排起长长的队伍。

    许多想要进城的人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他们不断地从队伍中探出头来，瞥了一眼将领凶狠的脸色，又将欲言又止的脑袋缩了回去。

    “殿下，咱们要不要也安排人……？”

    队伍大后方，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烟尘中显现出来，穿过路两侧的田地，正在朝着京城辘辘驶来。

    一个骑着马的侍从放低身子，贴近了马车车帘，向着里面的人沉声请示道。

    “不必了，门口那人又不是吃素的。”

    侍从闻言，下意识瞥了眼正在城门门口视察的郑虎，看到郑虎视线如刀锋般扫过每一位入城者的身影，这位侍从随即垂下眼皮应了声：

    “是。属下考虑不周。”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随即车帘被胖胖的手指挑起一角，男子油滑的声音响起：

    “先皇不是来信说，郑虎被困死了吗？谁去救的？”

    侍从皱眉一想，随后展眉低声道：

    “听说是他的大女儿——郑大小姐。而且，京城人对她评价更高了，都看到是她平了三妖之祸呢，闹得沸沸扬扬的……”

    车帘放下去了。

    侍从骑着马，慢慢从车窗旁退开，眼睛直视前路，猜测着里面的人的想法。

    卞守疆微微低头，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眼底不乏阴鹜。

    此次治水之行，是他在先帝面前献了殷勤，好不容易才从卞真真和卞守稷那里抢来的，可谓是个表现的好机会。

    本来他还指望着，这次治水之行圆满结束后，先帝论功行赏，极大可能会封他为太子。

    可谁成想，这水还没治完，就接连得到了两个令人震惊消息。

    第一则消息，是先帝为了给未来的新帝铺路，联合御史主动出手，想要铲除郑氏对朝政的把控，收回虎符，将兵权把控在皇室之人身上。

    第二则消息，在郑御骑着神鸟现身城楼，失踪半月后，突然又如此高调地出现，引起京城又一次轰动。而且，在先帝传召她之后，京城就爆发了三妖之祸，除了先帝本人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遇难者。

    “嘶！是神兽么？不应该啊……”

    及至临近城门了，郑虎勉强挤出几丝笑意，迎上前来，马车的速度减缓了。卞守疆趁机撩开车帘，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城门周遭。

    “臣见过大皇子殿下！”

    郑虎的态度比以前好太多了，完全敛去了以前那副居功自傲的样子，恐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卞守疆默默地想道。

    作为最顺理成章的新帝预备军，他到底是宫里混的。所以即使卞守疆心里存疑，面上却也一副无波无澜的样子。

    他抬起带着扳指的右手，笑眯眯地摸了摸油脸，像是二人关系很好似的，稳坐车内朝郑虎虚扶一把。

    “郑将军何必多礼！听闻郑小将军……唉，本王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心里也真是不好受啊！好在郑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也可为你分忧。”

    说罢，卞守疆甚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眼尾有些发红。

    郑虎明白，这个戏无疑是一场试探。但是任凭他平时再怎么理智的人，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今被人牵扯到自身痛处，也会为之变色。

    “谢大皇子殿下……犬子能得到殿下如此怜悯，已经是他的福分了。”

    说来讽刺，“福分”二字在此刻，确是这么难以说出口。郑虎皱起的眉头和他咬紧的牙关，无一例外，都落入了卞守疆的眼底。

    刚才他的话中不止提到了郑竹善，还提到了郑御，但是郑虎却只替郑竹善谢恩，对郑御避而不谈。

    这是父女不睦啊。

    卞守疆微微挑眉，目光在士兵们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又回到郑虎身上，眉头不着痕迹的压下来。

    “郑将军回京不久，本应好好将养，又何必亲自在此？”

    “回殿下，先帝骤然崩逝，臣恐有贼人趁机入城作乱，又恐底下人懈怠，故而在此。”

    卞守疆了然的点点头，在听到先帝时却面露哀恸，含泪捶膝，提高音量颤声喊道：

    “唉……真是愧煞我也！父皇生前对我不薄，身为人子，却因为民治水，而不能在父皇临终时伴其身侧……”

    此言一出，周围做生意的小商贩们纷纷竖起耳朵。

    吃瓜是生活的调味料，他们本就爱打听些小道消息，如今听到卞守疆声泪俱下的自省，想想自己的孩子，也不禁低声哀叹，为他的一片孝心和治水功绩感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