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互相掩饰
手机“嗡”地震动起来。
邵臣捉着袖口，从厚外套里拿出手机。
许子津来电。
邵臣扬了扬手机，恢复平常的微笑。
“我有事，先走了。还有，程导想找你聊天，别忘了。”
被演了一道的景弈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着眼，看邵臣离开。
直到消失看不见。
一旁有人小声咳嗽了一下：“那个……”
洛彦从转角走出来。
刚逃离舆论中心，洛彦心态崩得不行，正要找个清静的地方，就看见了景弈。
他在舞台上的噩梦！
被强迫讲了十分钟单口相声，洛彦现在看到景弈就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景弈根本不在乎他的道歉。
洛彦只想做歌手，迫于生计做起演员，还和齐旭联手搞起这样的勾当。
洛彦还是心虚地解释起来：“我只是想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以才……”
景弈打断他：“那又怎么样。有梦想也不无辜。”
一直待在阴暗的地方，人会发霉。有空解释，怎么不把梦想拿出来晒晒太阳。
洛彦一直拿梦想作为心理慰藉，被景弈拆穿，一时语噎。
“那，那我要怎么办？……你想让我怎么办？”
景弈这才投来视线。
他往后靠在墙上，屈着一条腿，似乎早就在等洛彦这句话。
“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可以。”
洛彦看他的神色，忽然有些紧张：“什么问题。”
“——是谁帮你进试镜的？”
邵臣在片场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一声凄厉嚎叫。
许子津饰演男主，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精致古装戏服，却被一匹马拱得狼狈。
“今天这匹马性格太烈，我不过ng了几条，差点被他摇下来顶头冲！”许子津抱怨，转头对邵臣抹开一个亲切微笑，“阿臣，你可算来了。我就说么，你再忙也一定有时间来看我。”
邵臣现在就带景弈一个艺人，景弈一直在戏上，根本没有别的通告业务。
试镜刚刚结束，景弈继《风华》之后，更是拿下了程导的新作男主角，资源好得让全娱乐圈虎视眈眈。偏偏先前的假新闻，和刚才被戳穿的洛彦，都让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敢眼馋。
甚至还有不少艺人，看着许子津这个全盛头牌转发了景弈的海报，都纷纷转发微博，想站队讨好。
相比之下，同是风头无两的新人，先前口碑极好的齐旭，这两天频频被曝光出各种落井下石的丑闻，引得众人唾弃。
邵臣看在许子津告诉自己的份上，多提醒了一句：“小心交友不慎。”
许子津也知道，齐旭这人不择手段，当初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是个好苗子，绝对能成。
这几天，两人已经渐渐淡了关系，只剩下点赞分享的塑料情。
想到点赞，许子津振擞精神：“今天还要点赞分享吗？拉黑前我再白嫖一次齐……咳，我朋友。”
邵臣笑了一下：“不用了。”
许子津露出疲惫欣慰的微笑：“真不容易！我跟你说，这点钱别省着，你又不缺钱——”
邵臣又道：“我用掉了。”
“不需要省着花……啊？”许子津一愣，没反应过来，“用的还够吗？不够刷我的卡。”
“足够了，”邵臣看了一眼时间，“你抬头。”
许子津一头雾水，抬起头。
景区邻近开了一家新商场，正中的led大屏上，突然跳出许子津自己的脸。
“我用你点赞赚来的钱，投了一块屏。听说你喜欢做公益，剩下的钱，帮你捐助了两个困境儿童。”邵臣不急不缓，“你最近多久没给自己做宣传了？”
邵臣一语点醒梦中人。
许子津最近都在用自己的宣传团队，去推齐旭，给他净化热搜，各处谈合作。
身边连助理都没留一个，更别提给自己铺宣传了。
明明是他的团队，却一直在为别人做嫁衣。
许子津缓了好久，明白了邵臣的意思。
交朋友有来有往，而齐旭除了帮他点个赞以外，什么也没给他做。
纯粹是利用他罢了。
齐旭还只是新人，就已经毫不知耻地要了他这么多资源。
等到齐旭演艺经验丰富起来，说不定会不会反咬一口，或者要他付出更多。
许子津暗暗抹掉额上的冷汗，决定断开和齐旭的最后一丝友情。
他难得犹豫了一回：“那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邵臣看起来有点惊讶，学他惯用的腔调：“我们早就已经成为朋友了，不是吗，嗯？”
许子津沉默：“……”
原来他平常说话，这么奇怪啊。
投屏时间结束，许子津看着自己的脸消失在大屏幕上，有点感动。
“原来看自己出现在大屏幕上，这么羞耻，”许子津握紧拳头，眼含泪花，“但这也是我劳动的成果，真香。”
说着，肚子饿得一声咕噜。
许子津这才想起来，觉得哪里不对。
现在是饭点，其他演员都在吃饭，怎么这儿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许子津：“你没吃饭？”
邵臣：“没有。”
许子津怔愣片刻，差点流泪。
“原来，你对我这么好，知道我这两天控制体重，所以你也……”
邵臣直接戳穿他的幻想：“不想吃而已。”
许子津深深压眉，用最深情的霸总脸，问出人类最朴素的困惑：“不可能！怎么会有人不想干饭呢？”
邵臣确实可以算得上另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变得口味寡淡厌恶荤腥，对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缺乏基础的欲望。
如果没人在身边做对照，他甚至不掩饰自己不想吃饭不想睡觉。
“不吃饭怎么能行！”许子津嘀咕着，招呼场务去拿两份例餐，在场务的死亡凝视里心虚宣称邵臣长身体需要多吃点，绝对不是他想加餐。
邵臣没有拒绝许子津的自作主张。
对他来说，和普通人统一生活步调，也是一种社交。
哪怕剧组每周在夜市烤羊腰摊上团建。
场务揣着怀疑走了，许子津左右偷瞄，没人在看，赶紧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来历不明的苹果。
许子津对苹果如视珍宝：“我助理非说我发腮了，让我少吃点。连水果都不让碰，还好车上有个苹果。你要吗？”
邵臣摇头
许子津边囫囵边劝：“人怎么能不喜欢吃饭呢？我一顿不吃，就浑身难受。你不吃东西会生病的……”
邵臣忽然脸色一变，站起身：“你生吧，我有事先走了。”
“怎么，你被我的觉悟……”许子津硬是把霸总语录憋了回去，“呃，你脸色很差啊。“
邵臣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一步一步挪远，然后转身离开：“你吃的是喂马的苹果。”
许子津：“？？？我靠！！”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匹性格极烈的马长咴一声，鼻孔怒瞪许子津，前蹄铮铮刨地。
邵臣火速告别，留下许子津在原地凄厉喊叫：“啊啊啊啊阿臣救我，别跑啊你就这么做朋友的吗？……大哥别拱我我错了！苹果还你！嗷！”
邵臣没走两步，也撞上了一个熟人。
霍轻原更惊讶：“你怎么在这？正好，我有事找你……这马怎么回事？”
“这茶叶味道不错，什么茶？”
霍轻原第一次被邵臣请客，双手抱杯，欣慰不已。
他作为投资方，本是想来探许子津的班。
可惜正主还在和马缠斗，霍轻原立刻取消了原计划。
邵臣指了指桌上的茶叶罐：“送的。”
霍轻原眯着眼看了一会儿：“这罐子怎么这么眼熟……”
有点像上个月拍卖行图册的一件秘色瓷。
不过谁会拿这么珍贵的古董来做日常用啊。
霍轻原自哂，翻出一叠资料给邵臣：“你问的《风华》投资进展。一直有公司打听投资份额，想要参投，我们觉得不对劲，就都给否认了。”
邵臣翻了翻想要参投的公司资料，都是一些资质不达标的小公司。
霍轻原见他这么认真，又问：“你是在查什么东西吗？”
邵臣确实是在查。
景弈当初愿意试镜，提出签约，不仅仅是对他有兴趣，还有别的目的。
这是书里从来没有提及的内容。
邵臣习惯把控全局，对于隐藏剧情也十分谨慎。
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能让景弈一而再，再而三地留在他身边？
但现在的线索太少了。
光是看这些纸面资料，知道有个行踪诡秘的人和景弈对接，根本推测不出一个可靠的结果。
……除此之外，景弈还有过一次异样。
邵臣顿了顿，重新翻出乐繁被曝光的《时光里》拍摄现场视频。
他记得，景弈对这个视频格外感兴趣。
视频很短，是用长焦镜头在远处楼顶拍摄的。
邵臣来回看了几遍，没有看见什么异常。
这个视频里连路人都没有出现。
这个视频里，到底还有什么能吸引了景弈的注意？
霍轻原在旁边围观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因为行程紧张，先行告辞：“要不是有人拍了这个视频，大家也不会知道乐繁轧戏了。”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或许景弈感兴趣的，从来就不是视频内容。
——而是拍视频的人。
乐繁的偷拍视频，是由大平台的娱记传出来的，标题写着“疑似恋情曝光”。
但拍视频的人应该很清楚，乐繁当时是在轧戏。
为什么特意跟乐繁的通告，拍了这么一段能让人误会的视频？
又是谁在拍？为什么供稿给平台后，隐瞒真相？
还有……
这个拍摄者，或者说，拍摄者背后的人，会和景弈的真实目的有关吗？
——“叩叩。”
有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见邵臣拿着一叠资料，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明知故问：“方便吗？”
邵臣放下手中的文件，表情平和，还对景弈笑了笑：“什么事？”
景弈微微颔首：“来拿我的外套。”
“唔，”邵臣才想起来自己当时穿走了景弈的外套，“不好意思。”
邵臣转去衣柜拿外套的时候，顺手拿走了桌上的资料。
景弈站在原地，瞥见桌上两只茶杯。
他顺手拿起放在内侧的那只杯子。茶水是斟满的，但已经放凉了。
景弈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霍轻原。
什么资料能让霍轻原特意来送，还让邵臣不顾茶凉，一口未喝？
再抬眼时，邵臣已经拿了外套出来：“谢谢你的外套。”
“……”景弈动作一滞，顺手把凉茶一饮而尽，“不用谢。”
邵臣看了一眼那杯茶：“你喝的那杯是我的。”
景弈挑眉：“茶叶是我送的。”
邵臣叹了口气，假装很在意这杯茶，同他妥协：“好吧。”
邵臣的表情实在太有欺骗性。
景弈和他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还是会偶尔被迷惑。
谁能想到，明明当初是邵臣找上他，却一步步让他主动来就。
凉茶滑入喉道，冰得有些麻木。
……景弈突然又想起刚才，邵臣被他逼在面前，演出来的模样。
表情无辜得有些可怜。
比他营业时的笑容，要生动多了。
接过外套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想看这个人露出其他的表情。
会不会也这么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