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守林人

    “很多年以前，有一座大山。山上草木繁茂，绿树成荫。山下是一个小村庄。原本，这个小村庄的人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生活得和和美美。可是有一天，村庄里的一户人家多了一样名叫‘斧头’的东西，于是其他人家里也纷纷有了斧头。他们开始上山砍柴，换取烧火的原料，偶尔也挑到集市上去卖。随着砍柴的人越来越多，大山的山上的树也变得越来越少，环境遭到了破坏……”

    丽丝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可悲。她想，这个故事应该是说大山被砍光后，小村庄失去了保护，被洪水冲走了吧？因为她记得十锦村的老人也说过类似的故事。

    而帕恩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为了保护大山的生态环境，组织人们乱砍乱伐，山上建起了一间小茅屋，里面住着一位守林人。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守林人的确是一个很轻松的活儿，按理来说，得到这个活儿的人都会感到轻松满足。而这位守林人并非如此。

    “他的年龄我已经不清楚了，想必也到中年了吧。因为担任守林人，他必须长期居住在深山中，只是偶尔下山来换点生活必需品。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山上空气清新、风景优美，是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的好居所。可是，守林人并不这么认为。

    “他不喜欢山。不是讨厌，而是恐惧。大山是埋葬人们的血肉白骨的地方，不知有多少魂魄长眠于泥土下。在他看来，周围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都是鬼魂的化身；稍微有一阵风吹草动，都像是亡灵在诉说自己的悲哀。到了晚上，他根本不敢出门，总是把窗户关得严严的。黑夜中那些植物的影子，就好像一个个索命的冤魂。

    “他有一个妻子，因为疾病去世了。或许他曾经做了什么亏心事吧，他特别害怕的就是妻子来找他。有一次，他到几公里外的集市来换点米，回去的路上，路过一片稻田。那时候稻子已经收割了，只剩下一些坑坑洼洼的脚印，是农人们割稻子时留下的。他没留心脚下，一不小心从田埂上滑了下去，踩进了其中一个脚印里。种稻子的田都是水田，这一踩，聚积在泥巴下的水顿时蔓延上来，淹没了他的脚裸。本来这没有什么，可是守林人却惊呼一声，连米都不要了，径直跑上了山，直接钻进被子里把头盖住——他觉得是妻子来找他了，拉住他的脚，要将他拖入阴界。听说，后来他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日日烧纸，祈求妻子放过他。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有一回，山下一个村庄举办一场表演，这在当时的乡村地区着实是桩稀罕事。东村、西村、南村、北村的人都去了，守林人也受到了邀请。表演结束后，夜已深。很多人为了抄近路尽早回家，选择翻山。而山上有许多打猎之人布下的陷阱，因为天黑，看得不太清楚。其中一个人就是因为没留意，在经过一片墓地时，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好在那只是一个几米深的大坑，没有捕兽夹等危险物品。掉进去之后，那人试图攀着大坑四壁爬上去，可那四壁太过光滑，也没有什么草根之类可以抓住的东西。他试了几次，便放弃了，索性在坑里过一夜，等到天亮，总有人来找的。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人掉进了这个坑里，正是那个守林人。由于太黑，他并不知道坑中还有别人。他也像第一个人一样，拼命地想爬出去，却怎么也不能如愿。第一个掉进洞里的人知道这又是一个和自己同病相怜的人，心有不忍，便好心告诉他说：‘别试了，爬不上去的。’可他忘记了，当时是黑夜，守林人看不见自己。当时他们所处的位置又恰巧是墓地边缘。守林人突然听见说话声，浑身一激灵，一下子就爬出了大坑，飞一般地跑回了屋子……”

    “哈哈哈！”听到这里，帕坤忍不住大笑起来。丽丝也笑了笑。

    帕恩说：“确实很好笑，不过后面还有呢。”

    “据说经此一吓后，守林人一连好几个星期不敢出门。没多久，冬天来了。冬天自然需要更多的木柴。守林人到底是守林人，再害怕也是要工作的，总不能看着人们破坏山林而不管不顾。上山砍柴的大多是妇女，因为男人们要做长工赚钱养家糊口。那天，又有一批妇女上山。听到声音，守林人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看到守林人来了，妇女们都很慌张，因为被抓到乱砍滥伐是要收缴斧头和扁担的。

    “这时，其中一个妇女灵机一动，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她让其余妇女都躲起来，自己走向不远处一座坟墓。那座坟墓是新修的，上面的泥巴还很湿润。这名妇女来到坟前，直接坐下，把头发披散开，揉乱，又掏出木梳子来不紧不慢地梳着。守林人赶来时，看到这副光景，当场吓得昏死过去。”

    说到这儿，帕恩忽然止住不再往下说了，就连帕坤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丽丝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帕坤苦笑着摇摇头说，“后来守林人自然是又病了一场，这一病就再也没有起来。”

    丽丝感到震惊。

    “小丽丝，你是不是觉得守林人很可怜？”帕恩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问道。

    丽丝点了点头。

    “没什么好难过的。”帕坤说，“虽然守林人的结局悲凉、消极了些，但能怪谁呢？那些妇女也没打算把他吓死啊！她们也是迫不得已，怪只能怪守林人太过脆弱，用法师的话说，叫做‘受心魔侵蚀太深’。如果他胆子稍微大一点，不去愚昧地害怕所谓的神魔鬼怪、自己吓自己，那他也不至于就这样一命呜呼啊！可见，他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的心理造成的。所以说，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内心。”

    “对。”帕恩赞成道，“守林人的内心确实太脆弱了。不过，这只是一部分，更大的原因是他太过愚昧迷信，思想落伍。小丽丝，你知道为什么阿索曼夫喀大陆被称为这个星球上最落后的大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