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堂下何人
陆存青拔剑一扬,席子上的尸体的衣物便做碎片飞出。
围过来的众人定睛一看,尸体上有多处剑伤,外貌身材与寻常人等无异,只有一点不同之处——
这具尸体生前,是个阉人。
众人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无生门。
陆存青伸手入怀,掏出了几张染血的碎纸,往跟前的尸体上一扔,道:“这便是这妖人所学的,无生清静经。”
“可、可是,无生门不是主要在川城西南一带活动吗?前几年他们与玄嵬军,以及川城前城主府下食客火并,损失惨重,门内高手陨落无数,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关他们的消息了。”扬武镖局总镖头司徒镇道。
“唉,这我也不清楚。江城李府大小姐在江城外被妖人所杀,玉龙宗不可能坐视不管。我亲率门下弟子前往调查,便是在那附近碰上了这些妖人。”
他又道:“李府大小姐修为不俗,跟随的亲卫均是武林好手。做下这事的,哪可能是寻常强人?”
“这可不能洗清那小镖师的嫌疑。”李元天回应道。他神情冷漠,紧紧地握着拳头。
“李府上下,就没想过,小镖师和大小姐遇刺之间,只是一件巧合?”陆存青答道。
“若是如此,床头信从何而来?”李和叹了口气,说道。
“这当中的种种怪异之处,恰恰是需要我们继续追查的。阁下真不觉得自己此番兴师动众,上门威逼,是在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吗?”陆存青回应道。
他又转头对南宫幽云说道:“阁下暂且息怒,此事从长计议不迟。”
南宫幽云冷淡地点了点头。
陆存青走到众人跟前,抱拳行礼道:“各位请退吧。”他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还有人谁想继续在这天威镖局闹事的,在下自当奉陪!”
之前群情激奋的众人被这当头的一盆冷水浇了个激灵,不声不响地做鸟兽散了。李府和天威镖局默默地收敛好自家的尸体。
这道梁子,就算结下了,真不知以后会在江城闹出多少腥风血雨来。
但无论如何,至少此刻,在玉龙剑宗的居中调停之下,两方各自偃兵息鼓,没有继续流血。
镖师们把王镖头的尸体收拾整齐,又去城中的寿材店买了副上好的棺木。一干人等将这装着遗体的棺木往镖头的家中运去。
云齐边亦欲随行,赵光美将他拦了下来,道:“李府上下正想着怎么除掉你呢。他们暂且撤退,只是看在了城主的面子上罢了。”
南宫幽云拍了拍云齐边的肩膀,道:“这事千万别往自己身上揽。李府在江城横行霸道惯了,即使他们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为了撑住自家那个面子,一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又道:“更别提一双女儿接连丧生,对他们的威信伤害有多大。他们尽管心虚也要过来闹事,一多半也是为了那‘江半城’的威严。”
云齐边强忍眼泪,点了点头。
一连十几天,天威镖局都没有让云齐边出去。好在他本须养伤,这段时日赵光美亦在镖局守着,在他养伤之余还能教教他剑法,所以云齐边的这些日子倒也不算无聊。
在卧榻多日以后,云齐边自感身上伤势已好了大半,咋咋呼呼的李府近日也收敛了许多。征得总镖头同意,时隔多日,他的脚踏上了江城大街上。
他要回去,再去看看那个小姑娘。
那个在他被击伤以后,送来橘子和其他水果的,卖水果的小姑娘。
故地重游,却不见故人。云齐边心中讶异,连番询问周边各色人等,得到的回应只有叹息和摇头。
问了半日,云齐边心累不已。就算这小姑娘不再在此处摆摊,也总该有个正经的回答,不是吗?
叹气和摇头,又算什么回应了?
在他挠破了头,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天威镖局的镖师把他拉进了附近的小巷,问道:“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嗯。”云齐边答道。他又道:“还没全好,不过出来走动不成问题了。”
镖师道:“你小心点啊,诶,这阵子是没见李府那帮子人在街上横行了,但你也不要去招惹他们才好。”
“招惹?我这哪里能招惹他们了?”云齐边回应道。
镖师道:“那你四处打听那姑娘去哪了是为何?不是要找上门去吧?”
云齐边脸色一变,反手按住镖师,道:“找上门?你都知道了什么,快给我说说!”
“不说不说,我这一说你肯定按耐不住要去……”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的镖师赶忙住口,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按耐不住?我的好哥们,你就说了吧。我保证不乱动。我这一身伤,最近又给镖局添了天大的麻烦,你说完让我心里有个数,我就回镖局去,好吗?”云齐边道。
镖师点了点头,道:“那小姑娘……那小姑娘被江城府衙的官人李丰玉逼死了。”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将云齐边惊在了原地。
镖师又道:“李府三小姐溺亡江中后,李府门下找了一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频频过来这里找商贩们的麻烦,那小姑娘和他家里的水果摊也被那些流氓砸了好多次了。有一次小姑娘的爹娘实在不能忍了,抱着流氓们的腿不让他们走,要他们赔。”
说到这,镖师眼眶有点发红,他顿了一下,又道:“这江城府衙跟李府坑瀣一气,谁人不知?二流子们将她爹娘打伤,赶来的巡捕不仅不抓那些伤人的流氓,反而把她的爹娘带走了。巡捕们临走前说,需得家里人亲自带着银子到府衙去当面赔偿这些二流子汤药费,才能将两个老人放了。谁知谁知……”
谁知,最后人们在江边发现了她衣冠不整的尸体。
小姑娘的邻居们不久在她家中发现了她悬梁的双亲。
这府衙的官人李丰玉好色成性,江城无人不知。捧着银子去府衙的小姑娘,便如同羊入虎口。只是他既掌管江城府衙,又是那江城李的亲属,即便随便一个路人对发生了什么事都能猜到十之七八,又有何用呢?
堂下何人,竟敢状告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