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川城
夜，林中静寂。
令狐重霸一行人正在回川城的路上。经过在腥臭浓郁的洞窟内几个时辰的忙活，除了下洞之前留守营地的司徒良和几位令狐家的剑客尚有几分精力，众人早已精疲力竭。
除了马匹的偶尔的嘶鸣，便只有周围草木上的虫儿低鸣。
回程的队伍兴奋但是沉默——夺得妖丹和两个超出平常大小的妖核让他们高兴不已，但他们也已经累得连嘴都张不开了。
除了马匹踏地之声别无声音的一支队伍，在浓厚的夜色下，打着火把，朝着川城前进。
两匹高头华鞍大马，一黑一红，在队伍前头按辔徐行。
走在他们更前方的是还有体力戒备侦查的司徒良等人。令狐家的队伍在这路上走了已有一段时间，正路过一条小溪时，骑着红马的年轻人对着身旁骑着黑马的老者说道：
“李爷爷，还是先休息吧。这大伙都累得够呛。要是突然窜出来几个山贼强人，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啊？”
队伍无声，众人无力言语。
老者闻言，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其他人，其中有好几位已经睁不开眼睛了，仅是双脚本能的夹紧马的两侧，让马自己跟着队伍前进。
李士聪叹了一口气，喊道：“停下！今晚就在这溪旁结寨。”
行动几乎和他的话音一致，众人急不可耐地翻身下马，把行李装备铺开，将帐篷撑起。有几位甚至只是把自己携带的东西往身旁的同伴身上一扔，自己就直接就地躺倒，昏睡过去，鼾声不时响起。
还有体力的，则跑到溪旁清洗自己身上的血污。
这样的劳顿之下，溪旁的营寨自然是不像样子——各式各样的东西在营地里乱摆，安置马匹也只是随手把缰绳往旁边的树上一绑。
营地中间清出一片空地，升起篝火，引来了几只扑火的蛾子。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一边盯着那几只因为沾了腾腾升起的炎焰而火焚全身的飞蛾，一边往里添加几根薪柴。
盯着篝火的人是李融香。她躺倒在火堆旁的一张毛皮毯子上，身体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但是过度兴奋的精神让她无法入眠。
天上是满天星斗，四周是簌簌风声。
夜色如浓墨般厚重。
令狐重霸早已在帐篷里沉沉睡去，身旁是正在打坐闭眼冥想回神的李士聪。陈安之和王忠岱一左一右地守在这帐篷门口——他们盘腿坐在一张牛皮上，像两个门神。可即便是从不懈怠修行的修炼者，在这连番体力透支之后，也累得闭上了眼睛。
只有司徒良还在四周架设简易栅栏，在上边放上铁链铁片。
天地寂静，唯有蛙声虫鸣。流水潺潺，溪旁营地里众人安睡。不知何时，李融香闭不上的眼睛也已闭上了。
月落星稀，远远地能看见曙光。
正在打坐的李士聪双眼一睁，起身掀开帐篷。他走到营地正中，环视了一圈，气沉丹田、中气十足地喊道：“启程！”
声音不响，低沉，却能够震入仍旧昏睡不醒的众人脑内。
众人挣扎着起身、收拾、牵马。
李士聪从昨晚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以逸待劳的战术从古就有，趁着对方士卒行军疲惫连夜劫寨更是屡试不爽。于他们而言，原地休息其实是一种冒险，尤其是在他们夺得这巴虺巨蟒身上的宝物之后。
“走！今儿我打头阵！”王忠岱拎起他的盘龙棍，翻身上马，往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加速往原定路线前方疾驰而去。
几位手持棍棒的食客拍马赶上，跟在他的后方。
在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巨蟒血液以后，令狐重霸一行人继续出发，走上回城的路途。比起昨晚的无声沉默，今天的队伍便如林中群聚的麻雀一般，叽喳叽喳地说个不停，连林中的鸟儿们都好奇地停下了自己的鸣叫。
往川城进发的队伍，不止这一支。
之前从京城出发，浩浩荡荡地往川城进发的武人队伍，此刻也已接近川城。其在前头探路的玄嵬军武人，更是已经抵达川城大门。
川城大门旁，厚重的城墙之上，身着华服的令狐谦正在焦急等待。不知情的人，自然会觉得城主是在等待另外一位声望更大的城主的到来；知情的人，便知道这场豪赌已接近终局。
川城，太平楼。
今日较往常热闹得多，座无虚席。
一张八仙桌上，摆着盘现切牛肉和几个冷盘小菜，旁边放着壶本地酿的特色烈酒，几位旅人正围坐吃喝。其中一人，身着武人常穿的练功服，说道：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会亲自过来，川城令狐家好大的面子啊。”
“城主对城主，身份倒也没相差多少，就是不知为何他会亲临川城。”另外一个同桌伙伴回应道。说话的人身着一身黑袍，从袍子上的灰尘可以看出，他刚抵达川城没有多久
“身份差多啦。令狐那厮不就是个城主罢了，跟那位武林盟主、玄嵬军掌门可没得比。”
“哈哈哈，城主还不够风光吗？”同桌一位身形颀长、着纹绣深衣的老者笑道。这并不适合长途奔波的衣着打扮，显示出他不是外地来的旅人。
“嗨，风光倒是风光，就是不知道能风光几年。老城主令狐孤单剑斩尽此地妖人，将川城从邪魔外道手中夺回，这点大伙都是佩服万分的，可是……”身着练功服的武人说道。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下面的话该讲不该讲。
“可是什么？”黑袍男子好奇地问道。
“可是虎父生的，尽是犬子啊。”武人说到这，笑声不能自已，不自觉地捶着桌子，把酒菜震得移了位。
“子不及父倒是常见，只是令狐城主非得将城主之位传给孩子，实在是过分勉强了。”纹绣深衣的老者叹了口气，摇头道。
“就是就是，试问哪城之主，不是武力高强者为之？像那个男人那样，以门派之力统合一城之人，才是正道。”练功服武人回应道。
“老城主他走得仓促了些，生前又没有开宗立派，位子自然传给了令狐谦。哎，就是可惜了那雷云剑法。”黑袍男子说道。
“你说那云气宗宗门在城外边的远离川城的山林之中，不接这城主之位，倒不出奇。可云白观和青莲剑都在这川城里，他们为何不在老城主仙逝之后，接过这个位子呢？”黑袍男子问道。
“兄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同桌的老者又摇了摇头，叹气道。
他又接着说道：“云白观之人，以修道为本，可不乐意接过这俗世凡尘的位子，案牍劳形只会妨害他们求道。”
“那青莲剑呢？传闻他曾与老城主较剑比试，剑气冲天，将周遭林叶尽数震落，碎成碧雨，总该不是假的吧？”未等老者说完，黑袍男子便好奇地追问道。
“不错，青莲剑年纪轻轻，剑技便足以和老城主较量，单凭剑技，两人不分胜负。按理由他接手城主之位也是无妨。只是这人闲云野鹤惯了，可不乐意在一个地方长待，更不要说坐上一城之主的位置了。要不是跟老城主相逢恨晚，他也不会长居川城。现如今，也只是偶尔有人在城中酒肆见过他罢了。”
老者回应道。
“说到传闻，还有另一个嘞。坊间传说他在老城主仙逝之后，并不是怕大伙拥他做城主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而是那无生门打算趁此机会趁机而入，青莲剑独自一人守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杀退了无生门的妖人。跟那无生门门主拼杀之后，他又云游四海修行去了。”练功服武人插嘴道。
听闻此言，黑袍男子沉默不语，只是叹气。
“城里不还有一个欢伯宗么，阁下就不好奇了吗？”练功服武人见黑袍男子若有所思的样子，调侃道。
黑袍男子摆了摆手，举起眼前的酒杯，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笑道：
“天底下谁人不知，那是一群泡在酒缸子里的酒鬼。他们要是愿意接过城主之任，除非太阳打西边起来、他们的酒缸子里酿的琼浆玉液都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