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意外来客
“有人来了,还不少。”凉亭里的刀客此刻提起了精神,眼睛微睁,说。
“二十、二十五,不,至少三十人。”刀客又说,“或者说,至少三十匹马。”他闭着眼,似乎在侧耳倾听。雨势不小,但对他发觉几里外的来人并无影响。
蹄声渐近,少说也有三十骑。
“哼!就算你从外地找人来又怎样?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些外地人敢动俺一根毛,那他们就别想全须全尾地离开浔江镇!”虬髯大汉森然道。尽管他口气强硬,梁上的黑衣女子却听出了他十分强硬里隐约带着几分胆怯。
“哟,虎头帮的三当家怕了?”黑衣女子讥笑道。“白长你这么一身腱子肉了,这么大的一把斧子,是拿来吓唬人的吗?”
“哼!谁人不知道你燕十三轻功了得,尽说风凉话。”虬髯大汉看向屋梁,说道。“俺行走江湖多年,从未怕过,死也不过一刀的事、碗大的疤。”
被女子称作虎头帮三当家的汉子顿了一下,“但俺受人所托,真打起来,事没办成……”
“受人所托?不是虎头帮的意思?你是怕连累帮派?”燕十三曲腿夹住房梁,倒挂在梁上,扭头向虬髯大汉连发三问,稚气的脸上满是好奇。
汉子欲言,却不再说,只是伸手握住了身旁的重斧。
虎头帮三当家心生胆怯之意,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来者甚多;另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是受人所托而来,也仅是自己受人所托,并不是帮派的意思。
来者实力不详,要能稳赢倒也罢了,要是遭遇不测,其他讲江湖义气的帮众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外地来客离开浔江镇。自己没能全身而退的对手,即便普通帮众不讲江湖道义一拥而上,帮派也免不了受颇大的损失。
因为自己的个人私事导致帮派损伤元气,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隐山寺的高僧不就在这呢,他不会看着我们打起来的。”许姓男子气定神闲,闭目养神,又抿了口茶,似乎丝毫不在意正有三十人马奔向此地。
从隐山寺来的僧人点了点头。他便为此而来,尽管来者可能不善,自己庙中礼佛多年,跟江湖人士动武次数不多。
“化武境一人、内武境四人,其余二十五人均是登武境。阁下可真舍得下血本,想必破财不少吧。”许姓男子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他感叹道。
又是眼前隐约透露出化武境界的隐山寺的僧人,又是隔着几里开外都能感受到的沉默却整齐划一修炼者气息的来客。
固然这些人大概不是可以直接用钱买到的杀手,但是能留下这许多人情债,不也需要相当的财富做支撑么?
但自己却无论如何也不会打退堂鼓。君子一诺千金,言而无信者,不知其可。他想。
正当屋内的其他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起来的时候,吴姓商人沉默不语。
以他的修为,他也无从感知来人更多的信息,只能从屋里其他人口中的有限信息去猜测。
雨声渐小,漆黑一片的夜空似有似无的透出几丝月光。束发刀客坐在凉亭,姿态依旧悠闲放松,但他的长刀已出鞘寸许,淡淡的月光倒映其刀锋之上,就像在水面上的波光粼粼的反光。
但他神情淡然,似乎即便要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三十人,也有信心全身而退。
雨声停止,马蹄声清晰无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逐渐的,多少还能听到马粗重的喘息声。然而,比起齐整的马蹄践踏之声,更让屋中人悬起一颗心的是——
沉默。
咄咄怪事。自从踏进这宅子之后,许姓男子就从来没有紧张过,即便早就对吴姓商人养刺客死士一事有所耳闻。但是现在,他紧张了,表情开始凝重。
自己成为气功师多年,对于气的感受已入化境,不管是檐上玩世不恭的燕十三,还是角落里紧张不安的虎头帮三当家,亦或是面前平静如水的隐山寺僧人,甚至是院内凉亭少年那异常锐利冰冷的、仿佛此刻刀就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意,在自己经过驱动内力的增强的气意感知下,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没有交谈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携带物品的碰撞之声,即便马蹄声停止,所有人已然知道来者就在墙外。就连屋内用自己的内力真气增强自己五感的修炼之人也感受不到墙外之人的任何动向意图,只知道他们就在门外。
不,能感受到,但他心底又不愿意承认。那分明是一股强烈而又分外纯粹的——
杀意。
这杀意并不寻常。寻常杀意,即便在没有任何的修炼的普通人身上都可以产生,但那并不纯粹,而且有着明确的指向。在练气之人看来,这些杀意就像一阵风一样,吹向意图所杀之人;又像泼出去的水,“哗啦”一下就消失了。
那么,是重金请来的杀手?不对,杀手杀意强烈,尽管隐藏杀意是他们的必修课,但是那也只能瞒过其他类型的修炼者,可瞒不过自己这个练气之人。
那,是登峰造极连气息都能隐瞒的杀手?先不说眼前的商人是否这样的能力财力关系请得动这个级别的杀手,高明的杀手可不会远远地就用马蹄声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到来,甚至连修为如何都不会让人感知到。
但是显然,门外之人可不介意别人感知到自己的境界,也不介意别人听到自己的马蹄声。
如果说,普通人的杀意像泼水,杀手的杀意像流向明确的溪流,那么,此刻站在门外的来客杀意就像——
雨。
不针对谁,不指向谁,但是又笼罩着在场的所有人。雨早已停了,但是在杀意覆盖之下,又仿佛暴雨如注。
“嘎吱”一声,宅门被重重打开,门扇撞到墙上,发出闷响。
风吹云散,月光洒落。
明亮的月光下,推门走进来五个汉子。来人均戴斗笠、身披蓑衣,光芒从蓑草上滴落,落到他们腰中挂着的埋鞘环首刀的漆黑刀鞘上,再落到青石板上。
风格统一的戎服捍腰,一看便知是军中武人之物。
来客,
便是从军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