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白氏说往事
谢初缨苦笑摇头，负气转身，背对夜孤城。
虽然她对此事早有预料，若真走到这一步，她和白氏也想好了打算送百姓们过去。
可是真的面对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堵得慌。
那种被夜孤城束缚住的无力感，席卷她全身。
夜孤城低头看着她的背影，心间有些不安。
他方才，是否太意气用事了？
他明明，可以更好地处理此事，为什么刚才那一刻，他脑子那么凌乱，说出了让谢初缨那么难堪的话。
谢轻然走到夜孤城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都要前往序州，商量商量行走路线，毕竟那么多的百姓。”
东冥起身，走到夜孤城身后。
“卑职一路过来，在路上看见的百姓极少，怪物却四处都是，若是带着百姓们走卑职来时的路，只怕一路困难重重。”
白氏摇头，“那么多妇孺孩童，肯定不能走陆路，小缨，你前几日不是去城北外面的码头看过吗，那里可有船只？”
谢初缨回头，“河面有两艘船，但很破，无法出行。”
夜孤城眸光思索，沉默半晌。
“东冥，派人回序州，请求皇上派五艘船过来，序州那边曾经做海上生意的多，船只必定不少。”
谢轻然点头，“派人就坐船去，这边过去两日水路便能到序州，再派船过来，最多五日，百姓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东冥拱手，“卑职这就安排。”
“我等会带你们去城北码头。”谢轻然道。
云舒踏前一步，“既如此，就得尽快安排路上之事，城中粮食不多，翻翻找找，撑过五日应该是可以。但序州那边的船过来，得带着路上所需粮食。”
夜孤城眉间愁苦，叹气道：“东冥，你亲自坐船回序州，我们这边共两千六百多名百姓，你回去将我们这边情况告知皇上。”
东冥原地踌躇，望着夜孤城。
“世子何不随卑职先乘船过去，后面卑职再回来接百姓们。”
夜孤城冷冽的眸光，刷地落在他脸上。
东冥心虚低头，“卑职这就安排去。”
他利落转身，跑向士兵们。
白氏拉着谢初缨，对云舒和谢轻然道：“方才百姓们已经将我们的话听了去，既然都知晓了此事，让大家做好准备吧。”
云舒点头，“我也去嘱托一番。”
谢轻然走向东冥，“我带他们去码头。”
“好。”白氏回头，看着谢初缨情绪不佳，“我们进屋吧。”
“郡主……”夜孤城喊住白氏。
“我有话想跟小缨说。”
白氏看着谢初缨，轻轻放开她的手，迈步进了屋。
谢初缨转身，往街头废墟而去。
夜孤城紧随其后。
她坐到废墟上，抬头望着墨黑天际。
“夜孤城，还记得先前我说过，我是个怕麻烦的人，不想被任何情感牵绊。
那日你问我，你牵绊住我没，我说没有。但现在，我告诉你，你已经绊住我了。”
夜孤城在夜空下，孤独而立，跟她望着同一片天空。
“谢初缨，我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止过你去潜林，从知晓海州情况，我就是想着让东冥带百姓去序州，而我跟着你走。
潜林危险万分，不管你说我牵绊住了你也好，你因此厌恶我也罢，只要你要去那里，我就必须得跟你一起。”
谢初缨的目光，从天际缓缓移到他面上。
他望着天际的双眸中，满目失落，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谢初缨……”他低头，看向她。
“今日之事，是我鲁莽。”
他当时应该，心平气和跟她好好商量。
而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跟他之间的事情，摆出来说。
他的道歉，让谢初缨心里也不自在。
她起身，迈步走到他面前，抬眸望着他。
其实也怪她自己。
她早就料到会是这个局面的，她为什么还要去抱着那一丝期望。
沉默半晌，她轻步离开。
独留夜孤城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谢初缨回到屋里，白氏抱着双膝坐在火边。
看见她进来，白氏朝她伸出手。
谢初缨走上前，握住白氏的手，落坐她身旁。
“你也不要太过责怪世子，曾经，这样的事情，你父亲也做过。”
白氏脑海中浮现起安远侯的面容，忍不住温柔一笑。
谢初缨撇撇嘴，看着火光。
“父亲那样做，是因为您是她的结发妻子，为了您的安危，他有身份这么做。”
夜孤城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凭什么处处限制她。
白氏抿唇一笑，侧目，满眼柔光看着她。
“那时候，我与你父亲，还未成亲。”
谢初缨挑眉，脸上浮现浓厚的兴趣。
白示伸手，摸着谢初缨的头发，轻声道：“那一年，边境动乱，先帝御驾亲征，父亲随行，而我，也要跟着去。
在城门口，你父亲在众人面前，拉住我的衣袖，硬是让我带着他，不然就不让我走。”
说着过往，白氏眼底，柔情似水。
“父亲嫌他碍事，就将他丢到大军队伍的最后。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侯爷，硬生生跟着队伍，走了整整大半个月。”
谢初缨不禁浮想起，安远侯那样一张儒雅秀气的面容，吃力跟在队伍最后的画面。
“那场大战，其实元梧也换了男装，偷偷跟在一起的。”
白氏顿了顿，嘴角噙着笑与谢初缨对视。
“那您跟父亲，是在那场大战相爱的吗？”
白氏眼波流转，低头一笑。
“其实在那之前，我就喜欢你父亲。我就喜欢看他在我眼前，动不动就红了面容，每次说不过我，却又想据理力争，最后无奈妥协的模样。”
谢初缨看见，白氏脸上的笑容，是幸福而沉醉的。
忽地，白氏的笑容凝固，眸光一点点暗了下来。
“那场大战，虽然大获全胜，可父亲，也因为救驾而落了伤。他本该，要长命百岁的，而那年的伤，让他不过撑了六年，就撒手人寰了。”
白氏红了眼眶，低头，潸然泪下。
谢初缨轻轻拍着白氏的后背，跟着难过不已。
白氏仰头，收起哀伤。
“所以，小缨，世子其实跟你父亲是一样的，都只是因为放心不下，才会格外偏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