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崩
谢初缨下午在白氏的屋子里，听到管家禀报，皇城中的百姓为了买粮食大打出手的事。
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白氏见她神情恍惚，挥手让管家退下。
“娘，会不会是因为我前几日的行为引起的？”
白氏拉住她的手。
“你不要乱想，怎么会是因为你我，你前几日，可没有在皇城购买粮食，而我买的粮食，都是从六州三十二县买的。
我之所以要如此大费周章到各地购买，就是为了保证每处地方的粮食，都不会被我买空，就是为了让百姓们不因为我买多粮食而买不到粮食。”
谢初缨转眸看向白氏。
“可为什么皇城突然就开始疯买粮食了？”
白氏神色凝重，低头深思。
“此事我会派人去查，从哪一家最先买开始的。但仔细想想，此事也不算坏事。
如今陛下开仓放粮，只卖给百姓，就能保证百姓们都买到粮食。皇家粮仓，卖得便宜，比皇城所有粮铺的粮食多得多，必能让百姓们不因此动荡而受饿。”
谢初缨抱着棉花糖坐在软榻，缓缓平静下来。
【这话也有道理，若是皇家粮食没有开仓售卖，那么在地震后，粮食就会被皇室中人运走，百姓们一粒都见不到，最后全部到了夜孤城手里。】
【夜孤城可不会将粮食拿出来发给百姓。】
【至少，现在皇粮，都能到每个百姓手里。】
【不管百姓们在天灾中能不能活下来，如何活下来，只要不是因为我囤物资的行为而受饿受苦，我就不必自责内疚。】
管家刚离开不久，沈妈就进屋来了。
白氏瞧见沈妈神色凝重，不解问道：“外头又发生什么了吗？”
沈妈看了眼白氏，点了点头。
“郡主，方才城郊的山塌了，好多受伤的百姓被抬进了皇城，许多村子也受到殃及，有的整个村庄都被掩埋，如今城门口，挤满了失去家园的村民。”
“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白氏若有所思看向谢初缨。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书里没有发生山体倒塌的事情啊。】
【为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跟书里写的，偏差那么大？气温提前下降，还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塌山，这不是让百姓们，更加难以存活吗？】
白氏从软榻站起来，“如今天气寒冷，受了伤的百姓们无家可归，只怕会冻死在城门。沈妈，准备一下，去城门口搭几个粥棚施粥。”
沈妈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谢初缨瞧见白氏走到高木架前，取下披风披上。
“娘亲要出门吗？”
白氏走到谢初缨面前，“我去城门口瞧瞧。”
谢初缨起身，“我也去。”
谢初缨将棉花糖放在屋里，跟着白氏出了门。
两人来到南城门，远远就听见了凄惨痛苦，哭天抢地的叫喊声。
“大夫，救救我儿子，求您救救他，他才八岁啊……”
“娘，娘……你不要丢下女儿……”
“老天爷，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责罚我们……”
“老天爷啊，你让我们一家老小怎么办啊。”
城门口的整条街，挤满了受伤的百姓。
而街边，已经有不少百姓，被抬进城后，就撒手人寰，尸首暴露在路上。
百姓们的身上，沾满泥土，脸上或手上，或多或少都有鲜血。
白氏在不远处，红了眼眶，看着街上传来的哭声。
“这样的惨状，我曾跟着父亲在边城见过，时隔二十年，没想到，在皇城会见到这样的场面。”
谢初缨眼底泛泪，对前方的惨状，不敢直视。
白氏翻身下马，跑向人群。
街边，穿梭着不少白衣大夫。
草棚下，一个小男孩，抱着小腿，在地上打滚。
寒冷冬日，小男孩满头大汗。
白氏走到小男孩面前蹲下，抬起他的小腿，“你的小腿骨折了，你忍一下。”
“啊……啊。”
白氏抓住男孩的小腿，果断一掰。
很快，小男孩停止了挣扎，躺在地上喘着大气。
白氏拍了拍男孩后背，“没事了。”
男孩回神，连忙起身，感激涕零朝白氏跪下，连着磕三个响头。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白氏扶着他起来，“你为何一个人？你家人呢？？”
男孩忽然泪流满面，伸手捂面。
旁边一个躺在草席上的大叔回话，“山崩的时候，他家人都没有来得及出屋，一家人，都被……哎，幸好他当时在院子外，我拉着他才跑了出来。 ”
大叔身上的衣裳，被划得破破烂烂，面颊有好几处很深的伤口。
鲜血从他脸上滴落，染红了衣裳。
谢初缨于心不忍，走到白氏身旁，从衣袖中拿出手绢，递给大叔。
看着干净的手绢，大叔摇了摇头。
“血渍污秽，恐脏了小姐手帕。”
谢初缨忍不住眼底一酸。
她从未见过这样惨烈的场景，心口像是被一把刀在凌迟，每多看见一个百姓，她的心口，就会被多划一刀。
白氏将她手绢夺过，丢到大叔手上。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些。”
街头，来了一队士兵，将入口堵住。
“太后下令，非城中百姓，不得入城。”
“官爷，有救济衣裳和粮食吗？这位老人，已经冷得失去知觉了？”
为首那名头领，轻蔑地瞥了一眼说话的年轻男子。
“你当皇城是难民收容所吗？一群卑贱难民，逃难逃进皇城，扰乱城中安稳，没将你们驱赶出去，已经是太后格外开恩了。还想要救济物资，做什么白日梦。”
男子面色煞白，想要跟士官理论，被身边的女子拉住了手。
“别去，你会吃亏的。”
白氏的面色同样惨白，沉默转身，往草蓬里去。
“老天爷，我们该怎么活啊……”
一名白衣大夫，正在给一名老奶奶清理手上血肉模糊的伤。
“奶奶，我们善荣堂不会将你们丢下，会全力救治在场的每一个百姓。”
放眼望去，街上全是身受重伤，一排排躺在地上哀嚎的人。
白氏在草棚下忙碌，只要看见她能处理的伤口，她都会撕下一块披风给对方绑住伤口，防止流血。
“放肆，你敢拦本宫？”
一道凌厉声音传来。
谢初缨听出，这是大长公主的声音。
她朝街头看去，士兵们排排而站，遮住了她的视线。
“卑职眼拙，没有认出大长公主，请公主不要见怪。”
“让开，本宫要进去。”
“大长公主，里面不少百姓身上血肉模糊，已横尸一片。场面极其可怖污浊，恐污了您的眼…… ”
士兵话还未尽，就被一抹红色身影凑上前，狠狠甩了一个巴掌。
“什么东西，敢拦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