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孟连镇
“西门，从西门冲出去！”人群中有人喊道。
百姓们忽像看到希望，纷纷朝西门方向冲。
“啊！谁推我？”
一些人跑的慢，于是出现了推搡。
被推那人身体不平衡，踉跄着就要倒下，下意识拉住身边人，导致两人一起倒下。
“哎哟，你拉我做什么？”
紧跟随后的人避之不及，接着被绊倒……
骤然间，呼喊声、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人们互相冲撞，身体失去平衡，纷纷倒下，物品也随之掉落，满地狼藉。
而处于队伍末尾的人，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般失去理智，只顾着拼命向前冲。
“走啊！走啊！磨磨蹭蹭做什么？快走啊！唉呀！别挡路！……”
刹那间，先前倒下的人被踩踏过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场面极为血腥，称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身下的驴受了惊吓，惶恐不安想撞人而逃。杨万雪极力安抚它，顺着人流方向一点点向街道边挪去。
半晌终于脱身，她摸着身下的驴心有余悸道：“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肯定被踩死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杨万雪就见远处街角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正把百姓们拦住！
这……这会造成更大的伤亡的呀！
太阳虽然高挂头顶，但杨万雪并不觉得热，只觉得寒意从脚底窜到心头。
“他们是要逼死这些百姓吗？”杨万雪简直不敢相信。
“别推别推！狼到了，跑不了了！”
似乎有人这样喊，但声音太低，被惨叫声覆盖，后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杨万雪隐约听见了，看到旁边人流还在互相推搡，不由大声喊：“他们到了，别推了！跑不掉的！”
杨万雪旁边，一皮肤黝黑的男人听罢，认命地停下脚步，却被身后的青年推了个踉跄。
他回头怒而斥道：“推什么推？没听到吗？人到了，跑不掉了！”
谁知那青年也转头怒斥身后人“听见了吗？推什么推？人到了！”
杨万雪也没料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他们就这样一人传一人，声音在每个角落里响起，队伍居然稳了下来。
“幸好没有再发生踩踏，这也太恐怖了！”杨万雪望着队伍说道。
那皮肤黝黑的男人看向她，“小姑娘从别处来的吧？你家大人呢？”
“被人群冲散了，我看不到他，但我骑在驴上，他应该能看见我！对了，叔叔，你怎么看出来我是从别处来的呢？”
“你驮着这么多东西，衣服比我们这儿的人华丽许多，我想你应该是从青牛镇或者向阳镇来！”
“叔！您真神了！”杨万雪伸出了大拇指。
张松挠挠头，“见多了就知道了。”
杨万雪趁机问了心中疑惑，“叔，这是在做什么呀？为什么他们要拦着我们呀？”
“唉，说来话长。”张松哀伤道：“他们拦住我们，是为了收清洁费。”
“清洁费？”杨万雪睁大了眼睛。觉得荒谬无比，这又不是现代租房子要收清洁费！
“嗯，清洁费，说是咱们来镇上，弄脏了街道，所以需要收费搞清洁！”
她试探地问：“另类的剥削方式？”
张松神色慌张，“嘘，这你也敢说？！”
“他们经常来收吗？”
“那倒不是，以前只在秋季收，几乎一年一次，去年临近过年收了一次，今儿不知道怎么的，又收了！”
“为什么？他们这么做，不怕人都跑去隔壁镇吗？”
张松愤恨不平道，“他们哪里会怕？青牛镇与向阳镇离这里都远着呢！且只要有人敢跑，官府就会立即销了那家人的户籍，回收他们的土地！这么一来，那户人就被迫成了流民！这世道，流民哪有活路？所以大家都不敢跑！”
“原来如此，贪官当道，这里的人居然这么苦！”杨万雪不由发出感慨。
张松无奈，“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姑娘，你是真敢说！不过，也真说到我心坎里了！”
张松身后那厚实麻衣青年插话道：“我忽然想到一个事！”
张松不耐烦，“啥事？说话说一半，你要气死人吗？”
“过年时，我那远房表哥说，今年可能会征兵！你们说，他们现在收清洁费，是不是怕征兵后，庄稼收成不好，搜刮不出油水？”
“有道理！”杨万雪道。
张松惊讶极了，“征兵？你确定吗？”
钱武犹豫了一下，没敢说满，“应该会征，表哥说世道要大乱，征兵是必然的！”
“天啊，”张松哀嚎一声，“我家就我一个男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病弱娇儿……这该如何是好？”
杨万雪同情地看着他，轻声叹：“唉，世道乱，苦的其实都是百姓！”
“是啊！”钱武义愤填膺道：“那些个富豪们，盛世他们享福，乱世他们逃跑避难，终究是咱们老百姓承担了一切！”
“说到富豪……”张松来了精神，神神秘秘道：“听说剥隘县的匪徒们，跑去福安县抢了一家富豪！”
杨万雪皱眉，这事很多人知道？
转念一想，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流言传得满天飞也是有可能。
钱武没有意外，“我早听说了！我只能说，干得好！干得漂亮！他们就该把天下富豪都抢了！”
杨万雪：“……”骚年，你有点仇富呀！
她慢条斯理道：“说得那么好，他们怎么不来把这些贪官杀了？这些贪官不比富豪有钱？”
张松和钱武闻言脸色大变。
张松小声说：“哎哟，姑奶奶，你想害死我们吗？求你别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杨万雪自知失言，主要是这钱武言语中很是推崇那些土匪，而杨万雪自从出了破庙的事后，对土匪心里没什么好感。
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上头，说错了话。
“咳咳，抱歉，我不说了，不说了！”她赶紧保证。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钱武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小声说道：“杀富豪，那是劫富济民，杀贪官，那可是造反了！”
她懂！不然怎觉得自己失言。
“别说了！人快到了！”张松忽然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杨万雪才发现，前方差役们正气势汹汹地挨个收钱。
交了全部身家的就可以走了。没钱的，要被打一顿才放走！至于那些带着货物的，交了钱还不行，东西也要上缴！
这时，吵闹声传来，杨万雪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的老渔夫。
他正护着鱼筐，朝差役们不断磕头，“我已经交了全部身家，这些鱼求求您们别收去，我要卖了给老婆子治病的呀！求您们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差役可不听，直接上手抢。见老渔夫死死抓住鱼筐，直接一脚踹翻。
周围倒吸一口凉气，却无人敢上前帮忙。
杨万雪怒极，心想我炸了这帮龟孙！
正要动作，张松拦住了她，“你想做什么？你做不了什么的，如果闹起来，会死很多人的！”
“难道就看着他们这么欺负人吗？”
“不然咋办？”张松指了指她身后，“你看看墙上的弓弩手，一旦有人闹事，在场所有人都活不了！”
杨万雪憋屈至极，但很快冷静了下来：我不能逞一时之勇，害无辜百姓遭难！
“这些东西我不想便宜了他们！”杨万雪看了眼身边的石头房，问道：“我能把东西藏在房子里吗？”
张松道：“没用的！城墙上的官爷看着呢，你有什么动作都会被发现！等他们把这些人搜刮完，就会去找你！”
杨万雪：“……”合着我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