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卖我自己
“嗯，知道了。”
杨万雪应下，心里盘算着半道跑路。
于是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又跑到便宜哥哥房间内将他上学的布包拿过来。
先是摘了杆上晾晒的咸鱼两条装进去。接着跑到爹娘卧房摸了把剪刀藏在身上，最后去厨房把火折子藏进布包中。
做好这一切，她把布包背在里层衣服里。隔着外裳，倒是看不出她藏了东西！
她打开锅盖，昨日的剩饭已经成了块冰！
好在灶台是热的！——先前杨铁牛烧火热水洗漱。
这倒是让杨万雪省了事，她热了饭，饱餐一顿后，才对忙来忙去不停收拾自己的杨铁牛道：“爷爷，我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去镇上？”
杨铁牛抖了抖手中的麻布，握着一头，甩绳子般把另一头打在自个身上，似是要将他这一身半旧的棉衣里的灰尘尽数打掉。
他头也不抬地说，“急什么？”
杨寺也起来了，“爹，我跟你去！你办事我不放心！”
杨万雪冷眼瞅着杨寺，看他两腿僵硬，用足尖着地,走起来像剪刀一样。心想：“果然被我打成脑瘫了！”
杨铁牛：“我办事轮得到你指挥？”
他的确存有私心，5两银子，够他买好多酒菜回请往日的朋友了！
杨寺：“我不看着，你把钱都花光了怎么办？”
杨万雪心想：“真能装！不就是想亲眼看我被发卖么！”
父子俩又吵了起来，杨万雪饶有兴致地看“狗咬狗”。
半个时辰后。
三人由家出发，先寻了里正，后找牛车杨大郎。
一夜飞雪，积雪厚齐膝盖。杨大郎并不想走这一趟。
杨万雪拍了拍小腿上的雪，主动说：“大叔，我们去镇上有要事，您就送我们一程吧！价钱好商量！”
“哟，雪丫头好久不见了。不是杨叔不帮你呀，是这路真不好走！”杨大郎无奈地摆摆手。
杨万雪豪气道：“我爷爷和三叔不差钱！您尽管走就行！您瞧里正也在呢，我哪敢撒谎！”
“唔……那就走嘛！”杨大牛率先跳上牛车，“都上车吧！”
杨万雪第三个上车，坐在里正与杨铁牛的中间。
“谢谢大叔！”她扬声道。
杨大郎朝牛屁股甩了一鞭，牛车缓慢前进。
里正与杨铁牛本是堂兄弟，此刻他关心地问：“你们筹够钱了？”
杨万雪抢上前回答：“对啊！往后我家就有钱了！爷爷和三叔今天要卖了我呢！”
牛车上刹时一片寂静。
里正怜爱地摸了摸杨万雪的头，叹声道：“真是个傻丫头。”
杨万雪嘿嘿一笑，端的是天真浪漫。
一路无话。
当杨万雪双脚被冻得发麻时，青牛镇终于到了。
青牛镇面积不大，一条河流穿过中央，两岸青瓦房相对，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倒也热闹。
杨万雪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杨大郎在路边一个水井旁停车，“你们去忙，我在这等你们。”
众人下车，沿着河岸街道朝吴记酒楼前进。
路过一处摆摊的街口，杨寺道：“前日就是在这遇见的二姐，今日二姐与姐夫又不知道去哪个镇做买卖了！”
邹龙家在县城，做的是乡与县之间物品倒卖的小生意。
杨二妹嫁与邹龙后，经常跟邹龙一起跑生意。那日恰好碰见杨寺与大嫂钱氏摆摊卖鱼，便上前打招呼，一问才知道税钱还没交上！于是她偷偷给了三弟杨寺100文。
“都到镇里了，也不说回娘家坐坐！”杨铁牛不满道。
杨寺：“她忙得很，像你天天有空去喝酒啊？”
里正在旁，杨铁牛忍怒不说话。
气氛又沉默下来。
好在，吴记酒楼很快就到了。
那吴娘子今儿个穿了件新棉衣，头上的红花比昨日还大，脸上也敷了些粉，整个人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她见是杨铁牛众人，立刻迎了上来：“哎呦，他叔，你可真来巧了，我这正打算出发呢！”
杨铁牛赔笑：“雪天路滑，来晚了些，见谅见谅。”
说罢，推出杨万雪，“人我送来了。吴娘子说话可还算话？”
“嗐，他叔，您就放心吧！五两银子绝不少您！”
吴娘子笑脸盈盈，从杨铁牛手里接过杨万雪。“这卖身契我已备好，你按个手印便成了！”
杨万雪伸手接过卖身契。上面的字体赫然是古文。好在她大学时加了书画社社团，这些古文她倒是全认得。
她好奇地从头看到尾，只见上面详细记录着卖身原因、卖身人具体信息以及交易内容等。
所有人都等着她按手印。
却见她大声道：“等一下！这里错了！这契书上写的是我爹，可卖我的是爷爷和三叔！”
她仰头直视吴娘子，“我爹不愿卖我，今日是我爷爷三叔私自做主卖了我，吴娘子，您想想，我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来大闹一场？”
又看向吴记酒楼，说：“做生意最忌讳别人闹事，我想，我爹如果一闹，您娘家这酒楼怕是开不下去了吧！”
杨铁牛怒目而视：“他敢！反了天了！”又转向吴娘子，“我定会约束好我那儿子！”
“呵。”杨万雪不屑一笑。
吴娘子对杨万雪道：“你想怎么样？”
杨万雪把契书递回去，“这卖身契你重新写吧！你只需在契书上写清楚我是自愿卖身便可！如此，日后我爹闹起来也不不关你的事！”
吴娘子应下，转身去准备了。
很快，新的卖身契已经写好，杨万雪仔细看了，觉得没问题就按了手印。
吴娘子如释重负，脸上又恢复笑容，从袖子里拿出五两银子要递给杨铁牛。
“等等！”
杨万雪止住了她。径直拿起吴娘子手里的五两银子，“我既是自卖，这钱便是我的！”
“这……”吴娘子笑容一僵。
杨铁牛：“小丫头片子，你胡说什么？！”
杨寺也急了：“什么你的钱？这是我杨家的！”说罢，竟是要上手抢。
奈何他如今肢体僵硬，竟是直直摔倒在地。
杨铁牛立刻扶起杨寺，顾不上问杨寺的情况，立即板着脸呵斥杨万雪，要她把钱交给自己。
杨万雪毫不理会杨铁牛，越过两人，走到里正身边道：“里正爷爷，这五两银子麻烦您替我家把差的税银补上，剩余的钱，麻烦您转交给我爹娘！就当是报答他们对我的生养之恩，以后……我跟他们再无任何关系！”
里正怔怔地望着手心的五两银子，心酸道：“好孩子，你放心吧。我会转交给你爹的。”
“多谢里正爷爷！”
杨万雪说完，转身去了吴娘子身后。
吴娘子：“事情解决了，那我就走了！你们请自便！”
她牵着杨万雪上了旁边一直等候的马车。
马车里竟有6人，最里面有4个手脚被捆的瘦弱丫头，入口处是两名大汉。
两大汉穿戴整齐且相似，衣袖上都印着“花”字，显然是花满楼的龟公。
马车本来就拥挤，现又加入两人，几人几乎脸贴脸背靠背。
吴娘子挥着帕子道：“咦，难闻死了！今日人多，柳大、柳二，你们都去外头驾车吧。”
两人应是，便出了马车。
吴娘子冲帘子又补充道：“老规矩，先去户衙给这几个丫头办了籍契，再出发！”
马车动了起来，不久才停下。众人下了车，由吴娘子引着进了户衙。
没有想象中的气势宏伟，户衙也只是由几间白墙青瓦组成，瞧着已经有许多年头了。
吴娘子熟门熟路进了中央那间房，拿了一袋银子递给桌案后的一个灰白胡子老头。
老头掂量掂量钱袋，麻利地办了籍契。
看着吴娘子往怀里装好相当于现代户口本和身份证的籍契和卖身契，杨知雪才切切实实感受到，她真的已经把自己卖掉，从此只是个奴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