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
江晚霎时紧张得不知所措。
虽说做饭并不非得要尝菜才能做得好吃,但如果失去味觉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吃东西的美味程度完全决定了她一辈子的幸福感,如果真的失去味觉,那对她这个吃货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手里的饭不香了,江晚焦虑不已,终于熬着盼到了傍晚回宫。
回到宫内以后,江晚连女史所都没回,就急着跑到内医馆去找林锦。幸而今日恰好也是林锦当值,看江晚匆匆忙忙跑进来,冷淡地抬眸问:“怎么了?又被蛇咬了?”
江晚气喘吁吁,连忙摆手道:“不是被蛇咬,是比被蛇咬更严重的事情!!”
林锦当是什么事,听江晚前言不搭后语地着急讲完以后,才后知后觉领悟了她话里的重点:“哦,没味觉了?”
“你怎么这么淡定?!”江晚着急道:“我可是个厨子,我不能没有味觉!!求你了林锦姐!告诉我,我还有救的对吧?”
江晚这头都急得冒烟了,林锦却不慌不忙地放下书,淡定道:“若要是能好,咳,怎么谢我?”
这对于江晚来说就是生死关头,她没想到这节骨眼上,林锦居然还能和她逗乐子。不过听这话头,像是她有救似的,于是江晚放下了三分心,连忙道:“若是能好!你要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林锦听言,居然微微一笑,道:“那便好了,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
林锦缓缓道来:“我的启蒙师父,在宫外有一间医堂,平日里会做一些药膳卖给需要的客人。原本生意不错,可这段日子对门却开了一家专门卖药膳的小店。这家小店我师兄去看过,里头卖的东西都不过是打着药膳的幌子,其实里头加了许多不该加的东西。”
“那为什么生意还能好?”江晚疑问道。
“我师父家的药膳,的确是货真价实,但的确是输在了口感上。前几日他写信给我说到这件事,问我是否认识宫内的大厨,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酬劳自是不会少,关键是,若是此事做成,能让百姓吃到货真价实的药膳,而不是为了口感而牺牲品质的假药膳。”林锦脸上浮现出一抹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想到你了,可我也知此事不好办,但极擅面点之人除了你,我也想不到谁了”
江晚听完,心里泛起阵阵暖意。她和林锦相交非深,可自己屡次遇到什么事儿都是她挺身而出帮助自己,如今自己有事能想到自己,自是要帮的。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江晚笑道:“那你肯帮我看我的病了?”
林锦却有些忍俊不禁,她平日里清冷,今日却不知怎么地像被江晚给逗笑了似的。
“其实你失去味觉其实不要紧张,这是蛇毒的后遗症。”
“蛇毒的后遗症?”江晚问。
林锦微微点头道:“没错,我给你开的药当中有一味名为半夏,也会让人舌味反应迟钝。想必是这二者双重作用所致,断药后,最多七日就能康复了。”
“哦!”江晚拍了拍胸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就怕自己以后一辈子都尝不出食物的味道。”
林锦安慰她道:“放心吧,若是超过七日还没好,你便来找我为你施针。”
有了林锦的诊断,江晚心中有底多了,第二日照常去皇庄继续照管军粮的制作。
可到了皇庄才见到,宋典膳今日也来了。
江晚上前行礼:“典膳,您不是?”
宋典膳知道她要问什么,道:“寒食节准备得差不多了,今日恰巧出来办些事,就想着过来看看。”
江晚点点头,心里头只道她今日来得正好,一会儿可以帮她尝尝食材。
采办处每日都会送新鲜的食材过来,要江晚或者宋典膳尝过以后确认好品相质量画押签收,才能够回宫复命。
可不巧的是,江晚味觉失灵,尝不出食材的好坏,今日宋典膳来了,恰巧能替她解了这个难题。
“江掌膳,东西都送齐了,您看看。”今日负责押运的内侍,将东西一车车停在院子里,正提着嗓子唤她,等她过去过目。
“就来!”江晚应了那内侍的话后,便赶紧去请宋典膳帮忙:“典膳能否帮江晚尝一尝食材?”
“这怕是不妥,如今军粮的事是你主管”宋薏推脱道。
“不瞒典膳,先前被蛇咬了,还没好全,舌头尝什么都是没味道的。”江晚为难道。
“啊?”宋薏惊诧道:“你吃不出味道了?这,这可是大事!”
江晚见宋典膳的模样,像是比自己还惊慌一些,赶紧道:“不打紧的,昨日看了医女,医女说不出七日便可康复,不碍事。只是现下要江晚尝菜,江晚怕是什么都吃不出来,还请宋典膳帮个忙。”
“既如此”宋薏点了点头,“只一件事,如今军粮的事仍是你负责,今日我亦只是顺道过来看看,签字画押的话多有不便。”
“江晚明白,”江晚福了福身:“您尝过没有问题,画押仍是我。”
说罢,宋薏替江晚尝了今日送过来的食材,确认无误后,江晚便签字画了押,交由农户们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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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宫内,江晚照例给谢安玄送了饭,便回到御厨房开始准备林锦说的药膳。
材料都是林锦自掏银子,替她备齐了的。不过既然说是药膳,那除了所需的食材外,林锦还自带了许多药材过来。
江晚翻了翻,有茯苓、决明子、黑枸杞等等。这些药材要么酸要么苦,怪不得没人愿意买来吃。毕竟吃这事情,健康是一方面,味蕾的享受是另一方面。一样东西不好吃,任它再对身体好,那也坚持不了每天吃。
“你准备拿这些做什么?怎么还特意叫我买这么多豆子过来?”林锦抓起一小把黑豆,皱眉问道:“这东西能好吃?”
“那是自然,不仅好吃,还要好看。好看的东西,大家才会想买嘛。”江晚一边说,一边将石磨给准备了起来。
这件事因为是林锦的事,活也不累,江晚便没有再叫其他人过来帮忙。只让林锦帮她把其中一些豆子,磨成细粉即可。
她们二人一共磨了三种颜色的豆子,分别为红豆、绿豆、黑豆,用来调制面粉的颜色。
林锦看见江晚,往磨好的豆粉里头加入水,和匀调汁后倒入面粉中央的窝窝中。不一会儿,三种颜色的面团就揉好醒发好了。
江晚手脚十分麻利干练,先将黑芝麻磨成粉末以后,拌入蜂蜜搅匀。再在里面包入两颗黑枸杞,不多不少,恰好两颗。
包好以后,将芝麻搓成汤圆大小的小丸,再包入黑豆面里。只见江晚用虎口轻轻一收,一个肚子鼓鼓的锦囊袋就捏好了。
在锦囊的口袋处,江晚又用一根搓成长条状的红豆面,压出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看着样子喜庆的不行。
江晚道:“这叫青丝福袋。”
林锦心中了然。这黑芝麻、黑枸杞、黑豆,三样黑的一起吃,能够补气生发,以黑养黑。名字又叫青丝福袋,对女子来说最是诱惑不过。
紧接着,江晚又另起了一口锅,往里头倒入了一层绿豆,略微蒸了一会儿后从锅里取出来,再用石杵捣成绿豆泥。
将捣好的绿豆泥放回锅中,往里头加蜂蜜与牛乳,还有磨成粉后的决明子,不断小火翻炒,直至绿豆泥变得粘稠细腻为上。
林锦原本觉得这样做已经挺好吃的了,没想到江晚又捣碎了一些开心果,和入馅料中,她心中不禁感叹,确实是隔行如隔山,要是她自己,是绝对想不到要加这个的。
江晚将炒好的绿豆决明子馅料,在掌心也搓成小丸,外头包上绿色的面皮。和刚才的黑色锦囊一样,江晚在最外头一层,用白色的面在锦囊口袋处压出了一个白色的蝴蝶结,这个真是看着翠绿翠绿的,十分清新,让人心里头舒服。
“这是一目十行锦囊。”江晚又起了个名字。
绿豆下火,决明子又能明目,这二者搭配着实不错。名字也起得好,一目十行,想必必会受不少入京以后还未金榜题名的考生喜爱。
两款锦囊做好了,江晚马不停蹄地又开始做起了红色的锦囊。
红色的锦囊是以山药和苹果做馅的,山药和苹果去皮以后上锅蒸熟,然后捣成山药苹果泥。这泥看上去又白又细,犹如少女的脸颊般细嫩。江晚再往里头加入磨好的茯苓粉,搅拌均匀。茯苓也是白色的,加进馅料里头丝毫不违和。
“这叫福临锦囊。”江晚又起了个名字。
茯苓和福临是谐音,大家吃东西也都爱讨个好彩头。苹果和山药蒸熟以后服用,都是健脾养胃的。林锦觉得,这三个锦囊,都各有各的妙处。
江晚一共做了十二只,每种颜色的锦囊各四只。其中各有一只是给林锦准备的,她一会儿就能尝尝,其他的则让她捎回去给她的师父师兄弟。
包好的锦囊花馍,上锅大火蒸,一会儿就熟了。林锦就守在旁边,看江晚把锅盖子揭起来,刚刚胖乎乎的锦囊,就开始“吸肚子”,看着憨态可掬。
趁着这新鲜的热乎劲,江晚从锅里夹出热腾腾的锦囊花馍给她。
刚出锅的花馍,面皮都是又香又嫩的。
林锦先尝了黑色的,芝麻香浓郁。最重要的是,一口咬下去,里头的黑芝麻馅就流了出来,满口都是浓郁的芝麻香。再往里咬,就能吃到几颗黑枸杞。黑枸杞的酸恰好中和了,黑芝麻的甜,让口味甜而不腻,十分讨喜。
林锦马上又尝了红色的。山药苹果泥自不必说,甜糯的山药混入了苹果的果香,吃起来细腻爽口,茯苓在里头也吃不出药味,又甜又香,很适合女子和孩子吃。
最后她尝的是绿色的。里头的绿豆馅带着一股奶香,多咬一口,还能吃到香脆的开心果馅,让这锦囊的口味多了一分层次,别有一番风趣。
这三款,林锦都十分喜欢,当夜就定了食方,让江晚写下来,她好一并托人捎回师父那里。
江晚见者林锦喜欢,心里也十分有成就感。她许久没捏花馍,但觉得这些花馍捏得格外有意义。三色锦囊花馍用的食材并不贵重,但好吃好看,寻常百姓买得起,吃了还对身体有益处,这才是最令她觉得开心地方。
林锦也许诺,师父手下药方以后,若是没问题,就会着人将买她食方的银子给送到她的住处。
于是江晚第二日,从皇庄照旧监工完回来,便早早地回女史所等着。
金乌西沉,女史所里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湿答答的地面映着天边的晚霞。
江晚哼着小曲儿推门而入,却冷不防被一队早就守在院子里的禁军给下了一跳。
只见那为首的汉子见了她,便当即大喊了出来:“就是她,兄弟们,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