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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海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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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月宗新旧弟子穿行于亭台楼阁之间,有一年熟练御剑的,也有一年熟练做饭的。

    慕九还双臂交叉倚靠着窗框,两年了,她依旧神采奕奕,皇甫煦璟在这片晨曦照耀下,眼里奇迹地重燃起一丝光亮,可……那份求爱的勇气不知为何又缩了回去。

    慕九还身边多了只小燕子,整日叽叽喳喳的,时常与大雁一同捉弄低阶弟子,着实顽皮。

    想来有趣,那大雁的名字就叫作大雁,它是仙鹤与鸿雁人形时生下的孩子,被双亲吸光了灵力而化回雁形,丢弃于山脚,将死之时被慕九还救活,从此成了幻峨门中一大圣物,众弟子瞧不到仙鹤,就纷纷去逗大雁。

    正望着天空走神,忽然,慕九还感觉到了什么,她直起身顺着外墙轻踏而上,本想着抓住小燕揪一根毛,结果抓了个……

    “哎呀,打哪来的大燕子。”

    那根本来不及逃走的‘大燕子’悻悻道“我、我就是练练脚力……”

    “我的好哥哥,你原来喜欢在我屋顶练脚力。”

    皇甫煦璟满脸写着无地自容,他双手捂脸一边要倒退“我这就走!”

    在皇甫煦璟退了半步时,慕九还已正面搂住他“不许走,你想看就看,想说就说。”

    “我……我没什么说的。”

    见皇甫煦璟这般犹豫,慕九还有些生气,她一把推开皇甫煦璟,在原地摇了摇手链,随着手链响动,大雁小燕飞速赶来。

    狂风骤起,慕九还衣诀翻飞,她迎风缓缓脱下手链,侧身随意丢给皇甫煦璟,也没管皇甫煦璟接不接得住,听不听得清,只道四字——等我出关,便很快没了身影。

    闫安双与慕九还同日闭关,慕九还的劫雷先行劈了下来。

    原先就惧怕雷声的皇甫煦璟吓得险些就肝胆俱裂,他死死捂住耳朵,带着干粮坚守在慕九还院外两夜,三夜,他无心锻炼,就算听到雷声害怕得捂耳朵也紧紧攥着那银手链,他生怕松开了,慕九还也回不来了。

    花草下垂,果实稳稳当当落于皇甫煦璟怀中。

    十日至,黑云散去,屋子的结界被撤去,皇甫煦璟一直紧盯房屋,直到看见慕九还平安出门,他想快点走到慕九还面前,双腿却是一软,再起身,他左摇右摆跌跌撞撞地前行,嘴里未嚼完的饼噎得慌,但他习惯了。

    他来到心心念念之人面前,颤颤巍巍递过去手链,在他思量能不能抱一下慕九还时,他已经得到了实实在在的拥抱。

    “怎么哭了,水都不喝,想渴死吗?”

    知道皇甫煦璟噎得说不出话,慕九还赶紧掏出现成的药水给他,看他咕嘟咕嘟饮下,又呛着了。

    慕九还边给皇甫煦璟拍背,边问道“这几日,你锻体如何?”

    “……”

    皇甫煦璟脸色瞬间惨白,慕九还在心里暗笑。

    不哭了?真有效。

    慕九还耳力超群,她一顿,听到了些什么“诶,煦璟哥哥,你听。”

    “什……什么?”

    皇甫煦璟缓了缓心情,竖起耳朵努力去听,这才发觉,雷声好像没停。

    他担忧地看向慕九还,见慕九还满脸不耐,冷哼道“他也……哼。”

    半个时辰后,弟子传来消息,闫安双亦顺利结丹。

    慕九还正督促皇甫煦璟吃饭,她想着如何与闫安双算账。

    慕九还和闫安双先后结丹,但在这背后还有另一番事,慕九是命中鸿运,闫安双是靠灵丹妙药,两人都是苦练而成,外人羡慕而夸一句天才,但不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灵力过多而脉停滞,容易爆体。

    两人赌上了命,一人为守护,一人为野心,不相上下。

    熬过这一劫,慕九还方才重新戴上皇甫煦璟所赠的金玉镯子。

    大雁守阵十日,终于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小燕则是还未开智,帮不上忙,所以玩耍了十日,现在依旧精力充沛,饭后就开始绕着皇甫煦璟转圈,还抓乱了他的头发,因其是慕九还爱宠,皇甫煦璟不敢吭声。

    现今世间灵力难以捉摸,大伙的能力都不稳定,所谓金丹,还指不定能不能使出万分之一来,趟过一次雷劫,不过是寿数增加。

    皇甫煦璟正嘴里啃着鸡翅,慕九还耳朵一竖,旋即一拧身,御风而行的彩霞般,立时不见踪影。

    看愣了的皇甫煦璟连鸡翅都没心情吃,到处张望间,耳中传来一句“好好吃饭,我马上回来”,他这才拍拍胸口,安心地坐下等待。

    一盏茶不到,慕九还渐渐现身在皇甫煦璟对面,皇甫不经意一抬头,吓了一跳“哇,你、你回来啦。”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震撼。”

    “刚刚结丹,一切自是行云流水,等过一阵子,能不能走这么快都指不定了。”

    “方才……”

    “是黄千金上门来感谢我们,送了几大箱的礼,她看上老员外的儿子,拖着日子总算熬死了老头,如愿嫁了个年轻又英俊的,也是得偿所愿。”

    “嗯……”

    “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欢应付他人吗,所以我自己去了。”

    “那个……我、你下次要是办事,能不能先与我说一下,这忽然不见,我有点怕。”

    皇甫煦璟哪知,慕九还就是有心逗他,看他为自己着急,却又永远离不开慕九还,一个巴掌一颗糖,如此驯他,也算解闷。

    两日后,得知闫安双急于求成,许是用了什么邪方催力,现下灵力不进反退,慕九还遂带上皇甫煦璟到高阶弟子的学堂看个乐子。

    行至学堂,两人刚在后头坐下,曲何意也进门来了,闫安双那对眼珠子立刻转向门口,他还殷勤起身去迎曲何意。

    闫安双的手正要搭上曲何意的肩,一阵压迫忽然袭来,将他狠狠钉在地上,动弹不得,惹得进门的弟子个个侧目。

    慕九还拍拍皇甫煦璟的手,起身悠闲走到闫安双面前,只解了零星术法,令其可转头抬头。

    众目睽睽下,且是头一回被慕九还用术法压制得起不来身,闫安双努力抬头,他双目圆瞪,恨得就快咬碎了牙。

    慕九还得意地回头笑看皇甫煦璟,挑了挑眉,皇甫煦璟心下一暖。

    她这是为我出气……

    曲何意没有制止,她倍感无奈摇头叹道“二十多了还不懂收敛性子,搓搓锐气也是好的。”

    之后,闫安双一日不恢复,慕九还便每日蹲守,在授课前,又是钉墙上,又是挂房梁,闫安双气急败坏又灵力不稳,不堪受辱间就要撞墙,还是曲何意去劝下的。

    曲何意进步神速,想趁着最好状态更进一步,她婉拒了闫安双守阵,独自闭关。

    慕九还捉弄完闫安双直至其见到两人就绕路,皇甫煦璟心底是说不上来的暗爽,练功都更刻苦了。

    九天后,曲何意结成金丹,出关以后就速速恢复身子,并指引千腊筑基稳固。

    还停留在锻体的皇甫煦璟蹲于房间角落,黯然神伤。

    慕九还见状上前抱着他拍拍背“煦璟哥哥别难过,我搭上性命和多少灵丹妙药才渡过难关,想必之后就难以达到元婴了,闫安双也是。”

    “嗯,我明白。”

    “都解决完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能专心陪你了,别担心,有我。”

    有这一番话,皇甫安心不少,他担心词不达意,遂心头千言万语汇做一字“好。”

    要说结丹,其实他爹皇甫德当初在三十几岁才到达金丹期,且因心有旁骛,差点撒手人寰留下妻儿,皇甫煦璟自认没有那么天才的双亲,他自然也学不会什么。

    皇甫煦璟才稍稍打起精神,席飞雪忽然造访,还带来一坛上品酒,慕九还见了那酒便迫不及待,两人遂在院里对饮。

    恰逢花开,花瓣片片落下,他们又如此谈笑风生,皇甫煦璟难免多想,他咬牙切齿藏于屋后,心底无限悲怆。

    他来了,他是不是骗我的,他们如此亲近,他是不是根本没放弃……

    在皇甫煦璟眼里,慕九还天性开朗多情,她若愿意,是不乏伴侣的,皇甫煦璟因此时常不安,他恨所有站在慕九还身边的适龄男子,他不明白,慕九还健谈,交际广泛,为何偏偏看上他。

    一个时辰多过去,席飞雪回了客院,慕九还去了皇甫煦璟屋里,她感觉到皇甫煦璟一直跟在身后,也不回头,只唤他道“煦璟哥哥,跟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吧,来喝口茶。”

    皇甫煦璟无言,进屋坐下也不喝茶,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慕九还。

    慕九还主动为皇甫煦璟倒茶,直视他说道“我又想出去玩了。”

    皇甫煦璟已是失了智,无知无觉阴阳怪气起来“你去玩吧,别管我了。”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既然没事,慕九还也就真的不管了,她吃醉了酒,自然而然走进里屋躺在皇甫煦璟的榻上,闭眼缓缓入梦。

    正梦到皇甫煦璟身无衣物羞于见人,鼻尖忽感一丝腥甜,慕九还迷迷糊糊睁眼,一坐起身就见皇甫煦璟坐在对面紧盯自己。

    他脸上挂泪,右手掌心紧攥匕首尖刃,淌在地上的血快有一小碗的量,但他绝非故意,他只是发病了。

    慕九还一时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想挥手隔空打掉匕首,又怕偏了一寸伤着人,她迅速近前,拽着皇甫煦璟就朝枕席间猛力惯去。

    猛烈的冲击,就是柔软的床榻也能撞得人直发懵,慕九还气呼呼掰开那掌心将匕首收去,狠狠丢开。

    “这是做什么,泄愤吗!”

    闻言,皇甫煦璟有了些许反应,他视线从慕九还身上移开了。

    “手怎么样了,我看看。”

    慕九还隐隐明白他在想什么,也感觉到他是发病,现在是心急火燎的,真的没想到他会发病到伤害自己的地步。

    皇甫煦璟精神恍惚间,掌心的伤已被术法治愈些许,现下清醒,方开始心虚害怕,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看向慕九还“阿还……”

    慕九还还未解气,当下扭过头去“还知道不用普通的匕首伤自己,你可真是聪明。”

    “我真的不是故意,环环……”

    “叫我什么呢。”

    “摇秋,你别生气。”

    听了这话,慕九还更是气不打一处,在胸膛给了皇甫煦璟狠狠一记,打得皇甫是痛出泪来。

    “咳咳、咳……”

    “知错了没?”

    皇甫煦璟因为委屈哭得更惨烈,可他又内疚“知错了……”

    “倒立去。”

    “啊……好吧。”

    皇甫煦璟乖乖领罚到院里倒立,刚撑起一会儿,手上口子便撕裂般作痛,他眼泪都疼得哭不出来了,不止是手,腰上旧伤也受不住,没一会儿便倒下,被慕九还稳稳接住,抱回屋歇息。

    皇甫煦璟欲哭无泪,只好先饮茶润润喉。

    慕九还终是忍不住质问“皇甫煦璟,你喜欢我吗,你为什么不说了,两年前你不是很大胆吗?”

    皇甫浑身一震,不敢抬头,内心满是爱意。

    喜欢啊,当然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但他开口,却混是招打“我好想死,我真的受不了……”

    是一记清脆响亮的巴掌,慕九还道“我只说一次,我爱你,只爱你,永远只爱你一个!”

    皇甫煦璟捂着脸一时愣住了。

    “一天天说些什么呢,不吉利,我又不是不陪你了。”

    “那席飞雪他……”

    “他要成亲了,来给我们送婚帖呢,你不知道吗?”

    皇甫煦璟苍白的面颊有些回润“啊,原来是……”

    “听着,我随你发疯,但是你要说死,我先把你扇死。”

    慕九还愿意劝解陪伴,皇甫真真是感动极了,他眼里闪回光亮,牵过慕九还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颊,痴迷地问“然后呢?”

    “我该玩的玩该吃的吃,没有然后。”

    皇甫眼里的光淡了一瞬,他知道,慕九还是气话。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别生气了。”

    “我没什么要求,你好好活着就行。”

    “还有呢?”

    “何意姐姐不会要宗主之位,姨父又不会让给他人,那这位子,只有你可担。”

    “好。”

    “我自己的酒喝完了,帮我再买点。”

    “……好。”

    慕九还见皇甫煦璟眼神飘忽,就知他是想问又不敢问。

    如此,算是揭过这一账。

    黄昏黄灿灿的光一路追逐着皇甫煦璟,他拎了几坛子酒,另一手去推门,慕九还不在,他坐下不知不觉就对着酒坛子东想西想。

    她为什么这么爱喝酒?

    酒真的那么好喝吗?都说酒壮怂人胆,不如我……

    他停住思绪,转手拿起一旁茶壶就猛灌自己,茶水填不满紧张的心,他又拿出一袋糖来,一口将剩下半袋都吃尽,他拼命抑制着,也犹豫不决着。

    嘴里茶水的清甜被糖味过度覆盖,甜得有些腻了,这糖还是慕九还在习课时递给他缓解病情的,他一看这糖就想到慕九还,又不禁慌乱起来,连忙摇头。

    一番挣扎,终是糖的甜蜜填满了心中断续撕裂的陈年旧伤,他拭去不自觉落下的泪,打开了酒坛封口。

    又是茶水又是半袋糖,加上半坛酒下肚,皇甫煦璟已不知自己迷糊是因为醉酒还是吃撑了。

    慕九还踱步而归,手上盘着黄千金所赠的金串子,她远远见房门半合,心里嘀咕。

    门没关紧,是在等我回来?

    酒味好浓,他买了很多酒吗?还是他喝了?

    直到进门之后,慕九还才发觉自己嗅觉无误。

    “怪不得酒味这么浓,原是吃醉了。”

    慕九还收起金串子,刚上前要扶那瘫软在桌的皇甫煦璟,哪料皇甫煦璟借着酒劲大胆起来,一把先将慕九还抱了个满怀。

    “阿还,你给我下情毒吧,最烈的,那种让我离不开你的!”

    慕九还猝不及防给他按进怀里,见他是说醉话,便没有当真。

    “别闹我,去睡觉吧。”

    皇甫煦璟依旧紧抱着慕九还“你对我这么好,能不能不对别人好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说什么胡话呢,我对你和别人自然不同。”

    “那你给我下毒,下蛊,下什么都行,让我死也好。”

    慕九还心头火起又万般无奈,来回折腾快一炷香,也没了耐心。

    她不会委屈自己,当即就取出小刀划破胸膛,随后对准皇甫的心脏,浅浅刺入。

    “那好,从今往后,你心中只能有我。”

    药粉扑面,皇甫煦璟正给迷了眼,慕九还穿过药粉吻上他,两人的胸膛紧贴,心脏狂跳不止。

    片刻停歇中,慕九还问道“你可愿意?”

    皇甫煦璟得偿所愿,脸上带泪,嘴角含笑,他被刺痛唤起一分清醒,他满足又贪婪。

    “愿意,我愿意。”

    院中花朵落尽,皇甫煦璟瘫软在枕头上,将头深深埋进去,无颜面对慕九还。

    他虽已酒醒一会儿,却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过分,被慕九还拿捏了两轮,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皇甫煦璟躲着躲着就累得睡去,慕九还从身后抱着他,悠闲把玩那粗细不一的青丝。

    她笑意愈深,待玩累了,随意将脚架在皇甫身上,也入了梦乡。

    发丝相缠间,是不留遗憾,是难舍难分。

    风雨同舟,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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