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 章 船底
谢巡割稻子的间隙,徐安枝自己尝试了下骑电瓶车。
歪歪扭扭,但好在她有自行车的基础,所以十多二十分钟就能平稳地开了。
再转头望向谢巡,他已经用收割机割了大半片稻草。
徐安枝眯眼,目测一百米外有棵大树,她将电瓶车开至树下,欣赏着这棵有蓬勃生命的大树。
她没见过这么高、这么茂密的树,尤其是树的根,挣脱开平坦路面的束缚,鼓胀,枝干沿着地缝生长。
徐安枝感受到久违的内心震撼,拿相机对准这棵苍天大树,她还嫌不过瘾似的,用手机拍了好几张,分享给汤一澄和苟旬,让他们猜猜这是什么树。
等他们回消息的时候,徐安枝也打开识图软件,试图认识这棵野蛮生长的大树。
汤一澄就快把树种猜个遍了:白杨树、柏树、榕树……
正当徐安枝忙得不亦乐乎时,谢巡冷不丁出现在她身后,问:“干嘛呢?”
徐安枝吓一跳,抚着心脏说:“拍树。”
“有什么好拍的?”这棵树自打谢巡小时候就在这了,听奶奶说这是百年老树了,他也没觉得多新奇。
徐安枝逮着他就问:“谢巡,这是什么树?”
“槐树。”
得到答案,徐安枝满意了,“树语是什么?”
“你得了,看花要问花语,看树要问树语,你怎么不问我这个人的人语是什么?”谢巡单手插兜,好笑地看着她。
“你这人的人语是什么?”
“还真问啊?”谢巡讶异,胡扯道,“帅气吧,毕竟邻里三乡的都说我模样俊。”
徐安枝笑笑,谢巡追问:“那你呢?”
“自由。”
她抚摸着树的枝干,满眼喜欢。
谢巡就双手抱着,看她对一棵树犯花痴。
谢巡其实没有说,刚刚他割完稻子上来没见到她就心慌了,循礼村这边混乱,他怕她被拐卖了,可他嘴上却说:“看你不在了,还以为你骑着电瓶车,携相机逃走了。”
徐安枝没答,嘴唇凑近了树。
谢巡挑眉,将手掌顶在她唇面前。
徐安枝一愣,斜眼看谢巡,问:“干嘛?”
“喜欢就得了,你还要亲一棵脏兮兮的大树啊?”
“你脑回路真的跟人不一样,”徐安枝拍掉谢巡的手,凑近闻着这棵大树的木香,难怪有这么多人喜欢木质调香水,她说,“我只是想闻闻。”
“走吧。”
徐安枝起身,问:“去哪儿?”
“我家。”
“你家??”
“嗯,我爷爷奶奶家。”
“这不太好吧。”
“行,你就在这坐着呗。”
“诶诶,走吧,”徐安枝坐在电瓶后座上,“你这有没有超市?我给爷爷奶奶带点礼物。”
“用不着带礼,”谢巡轻笑,“不过你也提醒我了,我姑妈这给的橘子酸不拉几的,还得重新买。”
谢巡载着徐安枝去不远的镇上挑了些水果,徐安枝争着闹着要付钱,谢巡应了,跟老板讨价还价后,让徐安枝给了钱。
谢巡将橘子递给她,保证道:“包甜。”
徐安枝没接,她说:“其实可以不用讨价还价的。”
谢巡顿住脚步,问:“为什么?”
他以为她会说她有钱什么的,结果她说:“这么大的太阳,他们就这样风吹日晒,好可怜。”
“你真善良。”谢巡扯了扯唇角,步伐迈得很快。
徐安枝在身后,说:“等等我啊。”
……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就将谢巡惹不高兴了,徐安枝不是会低下头哄人的人,于是她跟在谢巡身后。
气氛古怪。
进了门,谢巡向爷爷奶奶问候,并介绍徐安枝。
奶奶老年痴呆,甚至认不出谢巡的模样,她只能拽着谢巡手腕上的佛珠,说:“好儿子啊,我的大好儿。”
“奶奶,我是小巡,您的孙子。”
“好儿子,好儿子……”
谢巡苦涩地笑笑,没再解释。
正值饭点,他先给奶奶喂饭。
爷爷与谢巡交谈着农事,一听说谢巡将他剩下的稻子割了,急了:“哎,我割的完……”
“也没给你割多少,留着给您割呢。”
徐安枝就跟个背景板似的,谢巡偶尔会给她夹菜,徐安枝问:“这是什么?”
“大姑娘,你不会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吧?”爷爷有些严肃地问。
徐安枝皱眉,谢巡替她回答了,还一一介绍道:“蒜苗,那个是野菜,然后那个是折耳根。”
这顿饭吃得不太愉快,徐安枝不太受得了这里的粗茶淡饭,因此饭剩下许多。
爷爷皱着眉头,有些凶道:“小姑娘,不能浪费粮食啊!”
徐安枝抿唇,手中的碗就被他夺去,他毫不在意地继续夹菜,吃她剩下的饭。
……
出了门,徐安枝说:“谢巡,你爷爷奶奶不喜欢我。”
“没有。”
徐安枝一顿,不敢相信道:“没有吗?”
“嗯,爷爷一生务农,最讨厌的就是浪费粮食,他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谢巡说出这话自己都惊讶了,若在平常,他一定不会安慰,扔下一句“随你怎么想”就走了。
但见徐安枝肉眼可见开心起来,谢巡觉得这安慰也值了,“走吧,带你逛逛村里。”
徐安枝站在他身旁,又想起刚刚的不愉快。
她曾以为与谢巡最大的差距,在家境,所以她从不介意。
可相处久了,她才懵懂察觉,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家境悬殊之下的三观。
谢巡带她走进了一片小湖,湖中有只船。
船划得很慢,但也有些远了,徐安枝站在船上,胆战心惊。
谢巡让她坐,徐安枝不肯,她说这船太脏了。
见她满面愁容,谢巡起了坏心思。
刹那间,船只急剧地左右晃动,颇有要翻的趋势,徐安枝吓得不轻,重心不稳,一下子身体倾斜,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谢巡身体发抖,抑制不住的笑,徐安枝这才意识到谢巡刚刚是故意的。
徐安枝使劲捶打着他的胸口,忍不住埋怨他:“你刚刚在干嘛呢,吓死我了!”
谢巡的手掌大到直接把徐安枝的拳头包裹起来,他轻声言道:“好了。”
谢巡掌心温度很高,只两秒便传给了徐安枝,她脸颊忽地红了,意识到他们现在多别扭,她才借着他的力撑了起来。
谢巡将外套脱下,扔给她:“坐呗。”
大小姐有洁癖,嫌脏,但在他家,他的床上,她怎么就不嫌脏?
徐安枝坐下。
不知不觉,船似乎划进了一片秘密森林,水中长着参天大树,徐安枝是第一次见,不免惊奇,“湖里还可以长树?”
“嗯。”
“谢巡,你可以帮我拍一张照吗?”
谢巡拿起身旁的相机,开始调节亮度。
坐在船头的徐安枝抬头,她还在思索着摆什么姿势。
阳光刺眼,徐安枝闭上了眼睛,忽然想起了谢巡。
第一次见到谢巡,他就是这样,下巴微微上扬,孤傲又疏离。
“就这样吧。”
徐安枝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光,她白皙的脖子刺着谢巡的眼。
谢巡喉结滚动,一时间竟然忘了按快门。
“好了吗?”
见无人应答,徐安枝收回下巴,转头望他:“怎么样?”
谢巡短暂失语,那双神秘含笑的眼睛勾着他,竟让他心跳加快,一时不知所措。
手指陷入掌心,他才回过神。
相机没定格下来她美丽动人的瞬间,却永恒镌刻在了他的心尖。
谢巡对这刻忏悔着,嘴边却是刻意的漫不经心:“不怎么样,你换个姿势。”
“那……这样呢?”
徐安枝突然凑近他的相机,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谢巡能清晰地看见她弯弯翘翘的睫毛。
可她偏眨着灵动的双眼,认真地盯着他说:“她们都说我怼脸拍好看,你觉得呢?”
“好看。”
“可惜穿着校服。”徐安枝遗憾。
“你穿麻袋都好看。”
徐安枝笑了。
谢巡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捕捉到这一瞬间,“可以了。”
徐安枝这才离他远了些,她递出手来:“给我看看。”
谢巡把相机交给她,空落落的手伸进了湖中,湖水清凉沁人心脾,好散散他那不成话的体温。
“谢巡,你挺有摄影天赋的。”徐安枝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笑得灿烂。
她说的是真的,她曾在多家写真馆拍过照片,都不如谢巡这张有生命力。
就像那棵参天大树,徐安枝喜欢这样。
她商量道:“等我快生日的时候,你给我拍一套写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