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爱无体面
双方默坐不语多时,终还是周一弦释然在先,进而选择打破了沉默。
“过往之事早已尘埃落定,此时再翻出来谈论对错,已毫无意义;若你我坐在这里,只为了逞个人前体面,其结果,不过是徒增烦恼。你说是吧?”
左右扭动了下发僵的脖子,留够了足够的思考时间,周一弦这才摆正坐姿,继续说上。
“我猜到你会问些什么,尤其是发现我过得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差,所以让你产生了太多想不明白的疑惑。只能说,人一旦决定迈出了那一步,会变是肯定的。”
左孝谦面色微起惊色,继续保持镇定:“生活是,感情亦是,你总是表现的这般漫不经心,很叫人不甘心。”
“不甘心在我看来,很多时候是输不起的表现,尤其是感情,计较得失越多越输不起。你怎么看现下的我已然不重要,我只知道生活得向前看,老和过去较劲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怜。”
“向前看还是向钱看?我可以认为,这就是你急于选择他的理由吗?”
“左孝谦你什么意思?”
油然而起的愤懑,撕破了周一弦的冷静面容。
“我在提醒你。那位陆先生一眼便知身份卓然,而你,驾驭不住这样的人。”
周一弦哼哼一笑:“怪了,不都是盼着前任过得不好,怎么到了你这儿,成了怕我上当受骗?如今这世道规则变化的,真叫人看不懂。”
“正因为我盼你好,所以希望你慎重,他非良人。”
“如此武断,你的底气是什么?就因为我找了个有钱有势的,和我的生活圈子太不搭,所以觉得他靠不住?左孝谦,你操心太过界了,他可不可靠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像你我的关系,用当下时兴的处理方法,便是老死不相往来;即便以后我和他掰了,你有权利在背后笑话我,但没权利支配我的选择。我也提醒你一句,关心,用在该关心的人身上,而不是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们分手之前?!思来想去,我恍然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抱着愧疚,却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一瞬尬起,一瞬怒生。
那期间,周一弦脑中蹦出无数抽着这丫的画面,可最终还是被涵养给规劝住了冲动。
“对牛弹琴!”
“问题刻薄,但最直戳要害。我们之间种种过去,你可以无所谓,可我不甘心,我不想从头到尾都糊里糊涂的。周一弦,你爱过我吗?整整用了六年时间,时至今日我才察觉到,或许你根本不曾爱过我,对吧?!”
手紧扣在包上,周一弦在去与留边缘挣扎,而左孝谦似乎沉浸于过去中,为这份逝去的爱发表上自己的悼词。
“我不是为自己辩解什么。一弦,其实爱这个东西,一旦产生了,从头至尾没有少过。它就像装在杯子里的水一样,起初只是一杯水,可当把现实这样的沙砾石子填了进去,最后看见的,就是一杯混凝土,变得不纯粹了。我们就是这样,在现实中慢慢打磨得不再纯粹,学会了低头。”
抿了抿发干的唇,左孝谦盯着她继续说到。
“我记得你说过,你平生的愿望,是在老来走不动之前去看一次极光。虽然人生愿望如在徒步旅行,路途遥远,可只要坚持下去,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终有一天会到达那心之所向之地。一弦,我欣赏你心怀梦想的样子,却不赞同这样愚笨而耗时的方法;归根结底,我们这些处于底层的平凡人,永远体会不到一个普通人所谓的终极梦想,其实在某些人眼里,不过就是一张随心飞的机票那样简单。”
周一弦终于忍不住了:“你是想告诉我,作为曾经平凡人的你,不是因薄情寡义而出轨,只是屈服于现实的艰辛想走捷径?多么冠冕堂皇,身不由己的理由。”
“我不想给自己撇清什么,自私是人的天性,在这个城市立足有多么不容易,你比我更清楚;如今难得徐总赏识我,我不想错过如此宝贵的人生机遇,错过在业界大展拳脚一番的机会。我知道,有些事不可原谅,但你我毕竟同窗四年,交往六年,不管工作还是生活还是朋友,有太多交集的圈子,要生生分割开,我舍不得。”
“够了,没有互相问候的资格,保持陌生是最礼貌的相处方式。左孝谦,我阐述得够清楚,我们没可能做朋友,我讨厌不清不楚。”
“你太冷静了,大学时我追你冷静,恋爱也冷静,我找了别人你也冷静,分手更是冷静;所以,我不得不认为在这段关系里,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即便走到今时今日,曾经的感情于你也是不痛不痒。”
“女人有多少个六年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而且还是她最宝贵的年华?我该说的该做的,今日已经传达到,至于你能不能明白,真与我无关。”
话毕,周一弦终于站起身,为这段艰难的谈话画上句号。
“他真不适合你!”
够胆的一句,咖啡馆在座的都听得清清楚楚,搅得一时异样目光四起,唯独滋扰不了在角落晒太阳听歌的陆思年。
而周一弦,仅沉了口深气,脚步未停。
返回的路上,车速不似来时那般急躁,用一种极其温柔平和的速度,穿梭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没有质问,没有交谈,没有争执,路过之处皆是喧嚣,一次次试图入侵他们之间的缄默,可反而把这股安静衬托的更加明显。
过往的风,吹得副驾的她有些发抖,陆思年悄悄的升起敞篷,关上窗,顺手又点开了广播。
“这首《大眠》,是由音乐才子施人诚亲自操刀作词,为甜心教主王心凌量身打造的复出虐心回归曲,写出了心凌自己多年坎坷的情感经历。下来,让我们一起来倾听王心凌的这首虐心情歌,大眠。”
带着淡淡忧伤的钢琴前奏过后,一个甜美的音腔从音响中传出来,诠释着她对一段感情的领悟:
感谢他把我,当成傻子。
每天都哄我,上当一次。
清醒一辈子,也就那样子。
不介意用爱,来醉生梦死。
原来被催眠,真有意思。
我乐于作个,敬业人质。
没空再去对谁解释,
是我自己把自己挟持,
不关他的事。
都快忘了怎样恋一个爱,
我被虚度了的青春,
也许还能活过来。
说心疼我的更应该明白,
我当然会沉醉个痛快。
就让我陪他恋完这场爱,
只求心花终于盛开,
就没有别的期待。
等梦完醒来,再去收拾残骸。
太过触心的歌词,等陆思年觉察到,已为时已晚。
透过后视镜,他清楚地看到,泪已经从周一弦紧闭的双眼角流下来;而她无法自抑自己失控的情绪间,只能一遍遍紧咬着自己扣着的无名指节,防止走漏了哭声。
仍在播放的歌声中,陆思年忘了怎么去阻止这首歌继续冲击她的心,也无从将她从崩溃情绪中拯救出来,只能任由她无声发泄着心中委屈。
她是快忘了怎样去恋一个爱,那些被虚度了的青春,也许还能活过来;而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缅怀着已死去的六年青春和爱情,等她梦完醒来,再去帮她收拾残骸。
心里纵有千般万般不甘,可陆思年此刻不得不承认,他错过的这八年,周一弦确实爱过左孝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