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毒怨
“呃,我就是。小哥您——您找我,有何贵干?”
来人身份从装束上一目了然,然周一弦纳闷的是,一来她未曾下单买过东西,二则咖啡馆只是她临时光顾的地方,这跑腿小哥是如何得知她的个人信息,还精准地找到这地方来。
跑腿小哥大汗一抹,说到:“周女士你好,一位姓陆的先生下了跑单,让给您送把遮阳伞。麻烦您出示一下收货码。”
陆思年送伞?
心头怪异突生,只是见跑腿小哥满头大汗的,不好意思让他久候,周一弦未过多深究这里面的小九九。
“好的,小哥稍等一下,我让对方把收货码发给我。给,您擦擦汗。”
拿起手机联系上陆思年,顺便递给跑腿小哥一张纸巾。
“嗳,谢谢。”
“不客气,倒是辛苦你。”
信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时间陆思年便将收货码发给了周一弦;待收货手续完成,跑腿小哥便功成身退,留下一把带着未解之谜的遮阳伞供两人观赏品鉴。
一把普普通通的遮阳伞,两双眼睛全方位无死角地审视着,心思各异。
“大热天送阳伞来,你那位还蛮懂得体贴人的,关心无处不在,深怕谁钻了空子。”
左孝谦这话飘进她的耳朵里,听着是在夸,可味道品着却是酸溜溜的。
周一弦眉角微微扬起,笑得雅趣:“体贴是体贴,但你不觉得,这伞此时送来更像种提醒。”
“噢,提醒?提醒我还是你。”
“都有吧。”
将桌上遮阳伞拿在手中把看片刻,周一弦娓娓道来自己的看法。
“他送伞来,不就是变相地催促你我该散了?送伞送伞,谐音着叫,意思间不就是该散就散。”
“嚯,你那位可真把你宝贝的紧。怎么,就这么不放心我和你在一起,好歹也是luschiyono的太子爷,容人肚量小的可怜还爱拈酸吃醋,传出去不怕丢面子嚒。”
周一弦不悦在面:“我怎么感觉他紧张我,爱吃飞醋,对你来说是件很应激的事?很多问题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概而论就反而失了气量感。这伞于我而言,他是在借伞抒发不满,可于你而言,我猜他是想提醒你,凡事适可而止,莫作无谓的纠缠。既然今天摊开了谈,那我顺便帮他问一句,你真有胆量开罪luschiyono的太子爷?”
就着这个提问,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间没有半字交流。
而左孝谦的沉默,在周一弦看来,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撕开伞上的包装膜,晃了晃皱巴巴的伞裙,周一弦再次站起身,心生去意。
她说到:“保持陌生,不仅体面,也是自保的好选择。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如何趋吉避害,均衡利弊。走了,望不见。”
“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争取,我还是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你现在心里很得意,很满足是吧?!”
临别在即左孝谦的这一声抗议,满腔满调皆是愤懑与不甘,杀得周一弦心头猛颤。
“我以为,你我皆出身于底层,若不甘于人生平庸,那只能狠着心踩碎自尊往上拼命爬;但我还是太天真了,天真到像只处在食物链下层的麻雀,却对一只落毛的凤凰生出了怜悯之心。更可笑的是,我这样的麻雀人物,还曾自不量力地向凤凰展示自己的羽毛,殊不知,某天当她再次披上凤羽,站于高处傲视百鸟,身为麻雀的我才知道自己过去活的多么愚蠢,蠢到为他人做了嫁衣。是,我趋炎附势,我爱慕虚荣,确实活该当个王八羔子,活该跟人伏低做小,人模狗样的活着,而你呢,未必见得比我干净,只能说你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自嘲中,铁青着脸的左孝谦,使出了吃奶的劲鼓着掌,掌声振聋发聩。
“周一弦,论心机筹谋,你才是最会押宝的那一个!我之前还担心着,你会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被那个男人玩弄于鼓掌,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在感情上,只有你拿捏别人的份,从来没有别人可玩弄你的可能!为了让这个男人为你披上尊贵的羽毛,一招欲擒故纵,不惜耗费十年时间引他入局,借我之手勾动他心中妒火,最后投怀送抱将他这尊大靠山牢牢拽在手中。”
转过头,盯着僵站在过道的周一弦,左孝谦放出了终极大招。
“话很难听吗?可越难听,说明你干得越成功。这盘棋你布得太精妙绝伦,我恭喜你得偿所愿的同时,也真羡慕你是个女人,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分享一下,他喜欢你什么,是你的千依百顺,还是你的孤芳自赏,又或是人前清高人后轻浮,有了下手目标,轻解罗裳再辅以几句枕边软语温言,就让luschiyono的太子爷彻底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以前觉得我妈嫌弃你没爹没娘,话听着挺伤人的,但现在细想想,她有时看人还是看得挺准的。像你这种人,出身孤苦,全无背景,唯一的资本就是身体,若发起狠来还管什么礼义廉耻,毕竟luschiyono的太子爷不是满大街货,任谁都有大运撞得上。可同人不同命啊,相比我这个王八上门女婿,你靠睡男人挣来的荣华富贵一点也不可耻,我看着都眼红。”
是佛也有三分火,周一弦抄起桌上那杯附赠的冰水,狠泼在左孝谦那张几乎疯魔的脸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柜台,结了自己那一份消费,推门扬长而去。
大概是在咖啡馆待得太久,那扑面而来的阳光和热气,真的很毒很烫。
不知在毒辣的阳光下疾走了多久,周一弦终于想起手中那把遮阳伞,愣在原地看了半晌,终于选择撑开它为自己遮蔽这过烈的日头。
也是人生第一次,她想想尝尝任性仍被包容的滋味。
拿出电话,按下陆思年的号码,她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喂,宝宝。”
三秒不到,电话接通了。
“我想听你唱歌。”
此时正在参观展厅的陆思年,突然定住了脚步,转头之际向一众人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便快步地朝展厅角落走去。
“想听什么歌,宝宝。”
“不知道,快点唱,我,我眼泪包不住了。”
平静的声音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潮湿的气息渐渐浓郁。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什么都愿意,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蓝牙耳机那头的哭声,从克制到肆无忌惮,情绪如山洪暴发倾泻而出;而陆思年这头,背对着一大群摸不着头脑的愣和尚,歌声如越烧越红的烙铁,越唱越大声,好似旁若无人。
而陆思年看不到的是,此时的周一弦在人行道的一头软下身来,蜷缩成团躲在遮阳伞下那小小一方阴影里,泣不成声,全然理会不了那熄灭又亮起,亮起又熄灭的红绿灯下,多少人带着诧异与冷漠擦肩而过。
电话那头,是不绝于耳的哭泣声,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般的陆思年,恨不得自己是那孙猴子,一个跟头就立刻飞到周一弦身边。
这样的情况大约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转机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