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闪蝶

    鹩将栗枫抱在怀里，闭上双眼一点点感受着他越来越细微的呼吸，一点一点，栗枫已经睁不开眼了，就连遍布身子的伤口也没法再流出更多血了，皮肤变得惨白。栗枫感到嘴唇变得酥麻，喉咙也分崩离析，就连简单的，最原始的哼叫都发不出来，他想到兴许这就是自己的末路，直到自己死去，这段时间以来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

    他不甘心，可是事已既定，他只好闭上眼好去地狱中会面自己死去的兄长与父亲，他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自始至终都未曾违背父亲曾教给自己的信条，即便大哥想要委曲求全，自己也未曾停止战斗过。鹩的心很平静，她已经接受了这一切，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好像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是初见面青梅竹马时期的那个午后，还是现在即将死去的这个农家小子？她

    她曾以为自己只把他当作了报复亮的工具，在她把栗枫抱进怀里之前她一直是这样想的，但现在，她觉得似乎有什么变了，她好像很早以前就喜欢上了这个蠢小子，可直到快要失去时才面对起了自己的真心，已经为时已晚了。

    “你快看，我给你抓了蝴蝶！”

    鹩回忆起了那个午后，那是在天上院与相泽家的子孙初次见面的宴会，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一副大小姐模样，相泽栗枫就像个烦人精一样围着自己转来转去。宴会结束后，两家子人一同相约在一处花园中游玩，不知道那小子从哪听到自己和兄长哭诉要抓蝴蝶。等到再见他时，浑身是泥土和草屑，手里却捧着一只还忽闪着翅膀的蓝色蝴蝶，对着自己笑。

    “真是个蠢货。”鹩记得自己曾经那样说，但即便如此还是露出了笑容，接过了蝴蝶。

    鹩伸出手，仿佛眼前出现了过去的那只蝴蝶在自己面前飞舞，可当握住手中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时间到了，富家小姐。”不速之客的声音在鹩的耳畔响起，循声望去只有一名在上半身敷衍的套了件西装外套，隐约得见里面骇人刺青的男人，手中持握手枪，腰间别着佩刀向自己逼来——是黑帮真正的幕后黑手，山口。

    “你想要什么，他已经死了。”鹩说道，声音却变得冰冷，没什么情感。

    “我说的不是你的小英雄，哼，他害死我不少人，但至少现在，这个蠢货已经半死不活了，只要解决了你，我就可以重新掌握这座城市。”那男人说着朝地上还在晕死的亮啐了口唾沫。“还以为有几个钱就能收买我们，看来你们对他‘蠢货’的评价还是挺准确的。”

    鹩盯着那杆枪口，仿佛里面住着一只魔鬼，随时足以出膛把她也带离这个世界，拉入无间地狱。但想来也好，活着时她没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没能好好珍惜自己这位所爱的人，至少和他一起死去，也能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

    击锤撞击子弹底火，火药接连点燃爆炸，推动子弹飞出蛋壳顺着枪膛中的螺纹不断积蓄动力，只为出膛后足以一瞬间贯穿她的头骨。伴随着枪口喷溅的火光，子弹飞出枪口，挤压其中的气流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只震得空气都好似颤抖起来。

    鹩闭上眼，等待着死神收割下自己的性命。

    但一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之后，鹩并没有死，她依然在喘气，心脏仍旧跳动，死神并没有眷顾她。睁开眼看去，熟悉的身影遮在了自己身前——一切都如同花园里的那个午后，浑身是泥巴的小蠢货，只不过现在浑身是血。

    “栗枫？”鹩有点不敢相信的说道，但栗枫并不回话，眼神依旧呆滞着，是这具身体仅存的意志强行将他支撑起来，抽出插入地面中的一柄刀子将子弹弹开。

    不等山口第二次扣动扳机，只见栗枫一个箭步飞出，两手紧握刀柄抢入山口身体面前，自下而上将刀刃直切入他胸膛中，把这幕后黑手击飞。

    栗枫很快又倒了下去，但他一手拄着刀子，勉强单膝跪地不让自己重新躺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只要躺下便再也醒不来了。他必须保护鹩，他是为自己报仇，也是回忆着那花园中的午后，他终于回想起来了那时候自己究竟为何要滚得浑身泥土也要抓到那只蓝色蝴蝶，因为自那时候开始，他便喜欢上了身后的女孩。

    “好吧，英雄。看来我得先算你我的账了。”山口的胸前被刀子划破了一道骇人的刀痕，甚至清晰能看到里面正在蠕动的内脏，几根肠子不争气的从中淌了出来，但山口似乎感受不到，依然起了身，从衣兜中摸出了根针管。

    栗枫将另一柄刀从地上拔出，死死盯着眼前像是僵尸一样的山口。只见那根针头直接贯入了山口的脖子，紧接着里面澄清的液体被全部压入他的身体中，山口霎时摊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而栗枫模糊的视野中，只见到山口的伤口正在缓缓复原，合并，身体开始变得巨大，表皮变为了灰黑色，浑身上下都开始冒出尖锐的骨刺，头发尽数脱落。紧接着山口完全变成了一头怪物，身子比自己高出近一米，在这头猛兽面前就像一只蝼蚁。

    鹩只看到这头怪物的第一眼便知道了，栗枫是打不过他的，栗枫会死，她呆愣在了原地，不敢挪动一步，好像自己动弹一下就会被周围的气场撕碎一样。怪物冲到栗枫面前只一拳便将他拍入地面动弹不得，嘴中发出令人生厌的怒吼。紧接着扯起栗枫的脑袋握在手中直接冲出那扇被击碎的落地窗坠向地面。那两双铁门一般巨大的拳头不断招呼在栗枫面门。

    栗枫的心率已经归为零，两把刀子却仍死死攥在手心中不肯放开。临咽气的前一瞬间，栗枫仅存的意识穿梭在花园的午后与父亲在自己儿时的教诲中。他知晓了爱人的感受，也未曾背弃过相泽家的信条——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