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谢大海带我转了一圈物流公司的院子后,天色也暗淡了下来。他带我去物流公司大门对面的“美意家常菜馆”吃晚饭。
物流公司没有自己的食堂,就把“美意家常菜馆”作为自己员工食堂,每天物流公司里的人都在这边吃饭,生意非常兴隆。
早餐由个人解决,公司大门旁边每天早上都有三四家卖早餐的流动摊贩。中午和晚上两餐由公司负责,每个月底结一次账。
那个年代能够找个管吃住的班上,即使在南京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多见。听谢大海这样一介绍,我又从心底里感到开心,也敬佩这个王卫东,小小年纪当这么大一个公司的老板,关键对自己的员工生活还这么用心,不仅大气,还很善良。这样有格局、有爱心的人怎么能够不挣钱呢。
我也要做像王卫东这样的人。吃饭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门卫白班是黄波,早8点到晚8点。我和谢大海吃完饭,夜班时间也就快到了。今晚是谢大海的夜班,按照队长王磊安排,我跟着谢大海。
太阳落山后,院子里的人和车很快都走完了,谢大海正准备拉下电闸,把大门的电动伸缩门关上,院子里一辆白色桑塔纳缓缓向大门这边驶来。
谢大海见状赶紧又把大门打开,恭敬地略微弯腰向着桑塔纳驶来的方向微笑,待车辆靠近时我才看到,开车的人原来是物流公司老板王卫东。我也学着谢大海的样子,略微弯腰向着王卫东微笑。
王卫东的车行驶到我们跟前时,他从打开的右车窗向我们挥一下手,就一脚油门驶向了街道,我跟着车屁股走到大门外的路边,目送着车辆消失在昏黄的路灯里。
90年代的时候,桑塔纳在市面上是非常牛逼的车,不是有一句非常流行的广告语吗,“拥有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在当时还在喊着万元户的年代,哪怕是售价高达20多万的桑塔纳,仍然有很多大老板抢着买,能够拥有一辆桑塔纳,绝对是那个年代的富豪。
谢大海重新坐下后,饶有兴趣的向我讲起了王卫东家世传说:
王卫东的父亲从小就混迹于上海滩,据说十六七岁的时候,通过各级大哥赏识推举,加入了上海滩最大帮派之一“青帮”,也是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凭着自己过人的聪慧和敢打敢拼的性格,在“青帮”里也有一定的影响力。
上海解放后,新政府对这些帮派进行了取缔和打击。由于王卫东的父亲在上海解放和物资保护中做过贡献,所以对他也是从宽处理,并离开上海回到南京,在长江上做起了船运,赚了很多钱。
王卫东有他父亲一样的商业头脑,父亲搞江运,他就搞陆运,在下关、燕子矶一带买下很多荒地作为货场,开始从事物流运输的生意。这也就不难理解他小小年纪有如此成就了。
感慨和羡慕再一次涌上我心头。
人真的是不能比,我的祖祖辈辈都是老老实实的农民,他们一辈子过的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当他们还在满足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自足生活时,没想过更没看过遥远的上海滩上发生的血雨腥风。
尽管新中国成立已经42年了,我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新一代青年,但与王卫东相比,同样的年龄,却是不同的身份。
王卫东现在是大老板,大富豪,而我却是一个什么见识都没有,刚刚来到城市里求生存的底层打工人。
这或许就是人的命吧!
我要努力,我要搞钱,我要改变我的命运!我的心底里再次产生这种强烈的愿望。
思想在恍惚间,我看到保安队长王磊肩膀上搭着汗衫,光着背,穿着大衩,踏着拖鞋,一路摇晃地向物流公司大门这边走来。
“老王又喝多了!快,小武,你去扶他进来,我来开门。”谢大海见状,立即起身向我说道。
我赶紧小跑出大门,双手扶着他往大门内走。
“哦,小武啊,没事,我没喝多!”王磊双眼迷离恍惚,看我一眼又摆摆手说。
打开大门,谢大海也赶紧走了过来,和我一起一人一边扶着王磊送他回宿舍。
王磊是保安队长,一个人住一个单间,屋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三斗抽屉办公桌和一把靠背椅,还有一台14英寸电视机。
不愧是队长,公司给他的生活待遇还真不错。
王磊呼呼地吹着酒气坐到床檐边,略带伤感地对着谢大海说:
“老谢,又让你笑话啦,你说我这个落寞之人,是不是到哪都没用了?”
“王队长,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就没用呢?我们这几个兄弟还指望着您带我们进步呢。”
谢大海边回答王磊的话,边给王磊的大白瓷茶缸里放了一大撮雨花茶,我忙把桌子上的热水壶拿过来往茶缸里沏满开水。
谢大海坐到王磊身旁,给他递上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支,说到:
“过去的事啊,就不要再想了,凡事看开。再说了,你也是快当爷爷的人了,都过了知天命的人,还在乎那些狗屁事情?”
听谢大海劝王磊的话,我大概能够猜想到,王磊心里一定有什么伤心的往事,心里的结解不开。
谢大海年龄和他相仿,两人经历的也多,内心又有共鸣,自然把谢大海当作知心人,发泄发泄心中的不满。
安慰了一会,谢大海就带着我离开了王磊的房间。坐在大门口的凳子上后,谢大海向我讲起了王磊的过往。
王磊是王卫东的大舅,来这边当保安队长之前,王磊是南京某岗乳制品厂销售科科长。在他当科长的几年间,厂里奶制品销售业绩大增,得到厂里领导、职工的高度认可,群众基础非常好的王磊,一度成为副厂长的热门人选。但是因为王卫东父亲的 政 治 原因,正 审未过关,副厂长没有当上。同时,因为王磊的工作能力强,业绩显著,自然受到他人排挤,众所周知的原因,他渐渐被边缘化。
身心受到伤害的王磊,一气之下辞去公职选择下海经商,倒腾过电子产品,开办过食品工厂,为了省钱跑业务扒过拉煤的火车,睡过城市的桥洞,也常常因坐火车时被小偷偷的身无分文,饿的到好心人家乞讨,遭遇朋友背信弃义卷财而逃,经历了很多事,吃了很多苦,生意也没有做大,却最终因身心严重劳累和打击,把身体弄垮了。
直到他外甥王卫东成立物流公司,才过来当起了保安队长。说是队长,其实王卫东全当让这个舅舅过来养老了,因为这个物流公司的保安工作实在太好干了,这么一个大院子,就只有一个大门,简直就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再多的车,再多的人也都能管好。
王磊的这些经历确实令人唏嘘,更让我怜悯。我忽然又想到那一句话:努力不一定能带来成功,反而会让自己失去现有的自由和舒适。
如果当初王磊在乳制品厂的时候看开一切,不问世事与世无争,或许他还能够体面地干到退休。起码在那个年代,坐在办公室里读报喝茶,也能够稳稳地把每个月的工资混到手。铁饭碗就是有这样的好处。
但是人有时候又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当他不甘于现状的时候,总想改变一切,即使知道在那条改变的路上会遇到艰难险阻和荆棘丛生,也知道自己会被现实撞的头破血流,但仍然会永往向前,不畏艰辛。
这是我心里认为的人生价值吧。毕竟人生苦短,如果一辈子碌碌无为,那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短短的一生?
可能有朋友说,并不是所有人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我承认,但不努力连成功的希望都没有。
想到此,我又觉得王磊是一位特别受人尊重的人。
和谢大海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从未有过熬夜的经历,加之一大早从安徽老家辗转来到这里,这一整天已经够累了,不知不觉我竟然坐在凳子上差点睡着了。
谢大海让我回宿舍休息,他说后半夜路上连人影都没有,他就在值班室眯一会。
于是我就躺到宿舍的床上,伴着吊扇呼啦呼啦的声音,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上我是被路上的汽车喇叭声和黄波的呼噜声催醒的。
黄波昨天下班后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夜里几点回的宿舍。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一眼墙上挂钟,已经五点二十了,于是就悄悄起床去值班室。
谢大海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吃刚买回来的早餐,见看我已经起床了,就让我去洗漱,过来一起吃早餐。
我很不好意思让谢大海给我买早餐,但心里也很感激。他可能看出了我心思,随意的说:
“别不好意思,一顿早饭花不了几个钱。你也刚来,还没发工资,等发工资了请我吃顿饭就扯平了。哈哈。”
我跟着也笑了起来,便不再客气的和他一起吃饭。
谢大海说,黄波这小子昨晚不知又跑哪去了,夜里快三点才回来,神神秘秘地扔了一包烟给我,还是“金一品”。
谢大海嘿嘿地笑着告诉我,黄波喜欢上白班,常缠着我们跟他换班。我们年龄大的也乐意,白天刚好在家里忙些其他事,晚上值班人少也清静,不影睡觉。
尔后谢大海停下口中的油条,神神秘秘地说:
“这小子好像晚上去当 鸭 子 去了。我是听云海货运中介老板曹青云说,有一次他在北国ktv见到过他。”
当鸭 子 ?那是什么东西?鸭子不是吃的一种卤菜吗,我们老家和南京当地,盐水鸭最普遍的家常卤菜,。
我有点不解,疑惑地问谢大海。
谢大海拿着筷子在空中向我点了点说:
“你小子还不懂,这个不好跟你说。听说做这个不仅自己快活,还能挣钱,比当保安强多了。”
“我年纪大了,要是再年轻十岁,我也去当 鸭 子 去。”谢大海端起豆浆猛喝了一大口,不无失落地说。
谢大海不说明透,我也不好再追问,感觉这个 鸭 子 和我心里想的那个 鸭 子 应该不是一回事。但这个 鸭 子 一定能挣钱。
我开始在心里面琢磨起这件事来。
早上七点半钟,黄波起床了,端起脸盆打着哈欠去了洗漱间。
黄波的早餐,谢大海早就准备好了,烟是不能白抽的,这个人情世故大家都懂。
见黄波洗漱完了,谢大海冲黄波喊过来吃饭。
黄波也不客气,张扬着帅气的脸庞,右手习惯性的把头往脑后捋了一下,笑眯眯地说:
“哎呀谢叔,又让您老人家破费了。赶明啊找个机会,把小武兄弟带上,陪您喝一口。”
“好好好,谢叔啊年龄大了,别的也不想,就这酒啊,三天两头有点香。哈哈哈。”谢大海也不客气的爽快的应承了下来。
我也十分好奇,黄波他晚上出去到底是做什么生意去了,忍不住就问他:
“黄哥,你昨晚出去干什么去了,几点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南京我也是刚来,有好玩的地方带着我一起呗?”
黄波冲我摆摆手说:
“哪里有什么好玩的,我就是去燕子矶那边的江边吹风去了。天太热,江边凉快。”
谢大海憋住差点没笑出来,附和着黄波说:
“那倒是,这市里都是高楼大厦的连一点风都不起,还是江边凉快。”
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你不至于去江边吹一晚上的风吧,我听谢叔说你早上快四点钟才回来,是不是去吃鸭 子了?”
“哎哎你这个小武说什么话呢,大晚上吃什么 鸭 子 了,人家黄波是江边看野鸭子去了。”谢叔见我说出这样的话,尴尬的两只手慌忙地比划着,还冲着我使劲眨眼睛。
黄波也是一脸惊愕,张开满口油条的嘴巴,冲我和谢叔问:
“你们说,说什么,吃什么鸭 子?”
咽下油条后又立即说道:
“哦,鸭 子啊,是是,我昨天嘴馋了,下班后斩了半只盐水鸭吃了。不好意思啊,没叫上你们。下次,下次,下次我再斩点回来一起吃。”
见气氛如此尴尬,谢大海转了话题,说要带我去库房给我领保安服,还说家里今天要来客人,一会去菜市场买几斤海虾,还说天太热,家里的风扇不好使,要去找师傅修理修理。
由于王磊安排谢大海这几天带我值班,所以谢大海下班后我也就没事做,就对黄波说今天白班我陪着他。
黄波又吃惊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就低头收拾桌上的早餐碗筷,我也赶忙起身和黄波一起收拾桌面。
但就在黄波刚才看我的瞬间,我发现他两只眼窝明显发青,作为过来人我知道,那不是熬夜过度产生的黑眼圈,这个青眼圈只有男女放纵过度才会出现的症状。每次我和柳雨婷过后我都会有青眼圈,这个我太熟悉了。
鸭 子?我似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哈哈,嘿嘿,这小子,有意思。
我要找机会向他搞明白,这样的好事,怎么能够让他一个人独享呢?有钱大家一起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