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陛下会是个好君主吗
一晃数月。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鲜活的人死在他们面前，看着族人的血流干，看着他们的尸体一点点腐烂……
其中，很多都是孩子……有些和他们家里的孩子一般大……
等尸体烂的差不多了，又换上一批……
所有大瑞国将士的心，都被凌迟着。
这是比战争本身还要更加漫长和具体的痛苦。
终于等来援军，可陛下有令，只防不攻，等到大批武器来了才一举歼灭。
可楚宜他们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夜，十几个黑影鬼魅般向西侧城门而去。
那里值守的是他们的人，可以掩护他们顺利出城。
可等到了那里时，只见梁沁身披铁甲，手持长矛，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屹立在此。
她眼神犀利地对上黑影之一。
“楚将军这是要去哪里？”
为了方便潜行，楚宜脸也抹成了黑色，只一双眼睛，亮的像火焰。
她往前单膝跪地，抱拳道：“北蛮像恶犬一样日日叫嚣，我们想砍些狗头下来，给予震慑，还望梁将军成全。”
梁沁冷笑：“就你们几个，妄想震慑北蛮十万大军，我看是给人送新鲜骨头去的吧！”
楚宜低头不语。
梁沁又冷道：“陛下派我来统领大瑞军，我现在才是这里的主帅，楚将军擅自行动，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楚宜头垂的更低：“待任务完成，我愿意接受所有处罚。”
“你还能回来吗？”
梁沁语气软下来：“楚将军，来之前陛下刻意交待，若情况允许，可放你们先行撤退回京。请再给我几日，等我们交接清楚，我定会仔细评估……你别忘了，程公子还在等你。”
提到程子旭，楚宜眼底涌上几分悲色。
她道：“战事还没结束，我们是不会回去的，大瑞国将士，从不当逃兵！”
况且，她在陛下面前承诺的是打赢这场仗。
可她输的这样惨，连丟三座城池，害死数十万百姓，她有何脸面回京？
若回京，她与陛下之间的交易可还算数？
算，她没脸。
不算，她对不起程子旭。
楚宜觉得，与其做那言而无信的小人，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在战场上，多杀几个北蛮人，大瑞国的子民就能少死几个。
主意已定，楚宜将梁沁请到一边。
她们目光望出去，能看到北蛮军驻扎在此的军营。
北蛮人燃着篝火，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尸的诡异味道……
“他们竟将我族人当柴火烧，可恶！可恨！”
梁沁一拳砸在城墙上，顿时血肉模糊。
楚宜反而很冷静，“我们等不了三五月，北蛮人天天这样挑衅，我们若不做点什么，必会军心动摇。”
梁沁心里何尝不知，“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楚宜摇摇头，“陛下有令，我们必须服从，否则就是抗旨。”
更何况，陛下的用意是不想再有更多的牺牲。
“陛下她……会是个好君主，对吗？”
梁沁点点头，“隐忍多年，扳倒奸臣，拨款救灾，献计良方，皇榜招聘……从这些桩桩件件来看，陛下确实有大才能，包括那些热武器，也是她主导研发。”
楚宜难得地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她取下自己的剑穗交给梁沁。
“请梁将军转告程子旭，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恕我不能以他为重。也请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要让我失望。”
梁沁抿紧唇，再次望向不远处的篝火。
他们才来不到三天，就已经有很多人忍不住了。
连她自己也多次忍的差点把牙齿咬碎。
可帝命不可违，且她心里很清楚，派多少人出去都是送死。
若是直接出战，必定破城，后果更不堪设想。
北蛮人这次是做好了踏破中原的准备，军马，粮草都很充分，几乎是倾国而动。
而他们手里的热武器杀伤力再强，也只能抵挡一波，倒不如好好利用这一波，将驻扎在此的北蛮人吓退。
如此，人确实不能多，只能搞偷袭。
只是……
梁沁的目光再次凝在楚宜脸上，“你可知这一去的后果？”
且不说能不能回来，就算能回来，违抗军令，轻则抹去军功，重则杀头。
这对一个出生入死战功赫赫的将军来说，太不公平。
她再次试图劝道：“陛下已许你程公子的自由……”
楚宜闭了闭眼，打断她道：“梁将军与我同住一个营房，可知我夜夜被噩梦缠身……我若不给那些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如何安心享乐？”
“再者，一个和君主抢人的臣子，如何能得善终？”
梁沁无言以对。
程子旭才情绝绝，冠绝上京城。
当初陛下一眼相中，不顾众臣劝说，强行纳其入宫。
三年来，无数次召寝都被程子旭以各种理由拒绝，而陛下却给予了无限的包容，且是在被人控制没有多少神智的情况下。
若说陛下对程子旭没有真心，连她都不会相信。
就算为了大局，将程子旭的自由许给楚宜，难免心里会生出芥蒂。
帝心难测，一念生，一念死，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楚宜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楚宜再次单膝跪地。
“楚宜心意已决，请梁将军成全！”
梁沁想，如果是她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英雄向来惜英雄。
她将楚宜扶起来，用力拥抱。
“既是如此，光砍几个狗头有何意义！”
楚宜立即领悟，“不可！”
梁沁双手在她肩上重重一拍，“我们才是最后一道防线，那批热武器，应该去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
永乐宫。
程子旭捻着的佛珠突然断裂，珠子落地，颗颗飞溅。
他的心，仿佛也跟着四分五裂，剧痛难忍。
……
御书房。
赫澜音刚批完重要奏折，孙颜昭不知疲倦地一直陪着，一会儿捏捏肩，一会儿捶捶腰，倒是舒服，大大缓解了疲惫。
“今天就这样吧，时辰不早了，你也累了，快些回去歇息。”
闻言，孙颜昭停了动作，却是绕到她身前来，双膝跪在地上，灵巧的手轻重适宜地捏着她的腿。
一双浸着夜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
“陛下舒服吗？”
赫澜音以为他要讨赏，“说吧，想要什么？”
孙颜昭脸红红地道：“臣侍想侍寝……”
“噗！”
赫澜音一口茶喷出来，正好喷到他脸上。
偏偏这时，福安的声音轻轻传来。
“陛下，旭贵卿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