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半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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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起床的闹铃。半夜三更的电话，必定事关生死。
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我晃晃脑袋，理了理头绪，明白刚刚跟着甘草出门，走过羊肠小道，用棉花等寻常之物救了两个人、“造了不知几级浮屠”的事，只是一场逼真的梦。眼下的真实是我从睡熟后被电话叫醒，不知有什么人在紧急呼叫我，有什么人需要我紧急救治。
一手接电话，一手摁亮床头灯，果然看见甘草正在旁边的被窝里揉着眼睛。
“葛主任，付院长通知紧急会议，在院长办公室开！”一接通电话，院办室的小武就喊。
“开会？现在几点了？几点开会？”我大感诧异，也有些生气。
原以为是有急诊病人，开会？大半夜的开啥会！真是的！
“现在，就现在！付院长正往来走，你赶紧往院长办公室走！现在！就现在！”小武一再强调。
现在就现在吧，付院长一直精神正常，不会平白无故做出半夜召集会议的奇特举动，既然这样做了，那肯定是发生了不正常的事。一旦说服自己，身体的应急机能就全部调动起来了，我三两下穿好衣服，临出门前拍拍甘草的脸颊，让她安心睡觉。
之所以拍拍她，除了感情需要，还有一点不便明说。我担心这是不是又一场梦。前几次梦境，都是我睡得好好儿的，甘草喊我起来，一转眼就不见了，然后追着她到另一个时空，找得我好辛苦。
“哗——”一拉开门，走廊里的声控灯准时亮起，照着干干净净的楼道。我还听见其他楼层有关门声，看来这回确实不是梦，同事也有被召集开紧急会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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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公寓楼，才看见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原来下雪了。我踩着厚厚的积雪快速走向行政楼层，院长办公室灯光明亮，里面却只有小武一个人在准备茶水。
“咦，啥紧急会议，咋你一个人？”我问出口就明白了，院长和其他科主任大都住在医院附近的住宅小区，自然没我迅速。
“救护车出事了，院长让通知科室主任开紧急会议，其他人都在往来赶。”
“我刚去急诊科看了看，刚安排了值班车辆，这天气，不敢往外派啊，这咋办！”小武话音未落，进来一位值班的副院长。
值班副院长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缘由，一位孕妇半夜突然生产，打了120，值班的救护车马上前往，经过一个多小时艰难跋涉，终于到了孕妇家门口，终于接上了孕妇，出村时，滑到一个悬崖下。除司机外，车上的几个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特别是孕妇，出血不止。车上备的应急药品中只有一支止血针，给孕妇打了，并不见效。其他人也都有外伤，三条止血绷带也都用光了。
正常情况下，村子离县城车程一个小时，离镇卫生院半个多小时。雪天路滑，又有山路，车上了防滑链，即使敢上路，最少也得一个半小时。听到这些情况，我不由得眉头深锁，陷入担忧之中。
说话间，院长和其他几位科主任也都到了。关于抢救救护车的紧急会议就在沉闷而紧张的空气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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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性能最好的救护车，调技术最好的驾驶员，先把车停到山下，联系镇上，让通知村委会，组织精干人员，把伤者抬下山。”外科主任张一刀不等急诊科主任汇报完情况，就提出了急救方案。
“性能最好的救护车？去年项目上配的三辆救护车，刚……刚刚滑下去的，就是去年项目上配发的大众t6，一共两辆，最新，性能是最好的。”急诊科主任说。
“那就把另外一辆派出去！挑个好司机！”张一刀坚持着自己最初的意见。
“紧急调配的值班车辆，就是这辆车，司机……”急诊科主任有些为难地看看大家。
“谁能找到好点的越野车？把医生和大夫先运到！”付院长没理会急诊科和外科两位主任的话，问。
“这个应该能找到！我的车就是四驱越野，就是堵在小区院子里，开不出来。这会儿返回去叫人挪车，怎么着也得半个小时以后……”张一刀说。
另外两名主任也都说能找到四驱越野车。
付院长看看表，脸色更阴沉。确实，雪大路滑的，还深更半夜的，哪能就有辆越野车谁走就走的。
“兵分几头，急诊上赶紧备好急救药品，要全，要足够！外科和妇科调最麻利的大夫，都在医院大厅集合待命！有越野车的马上现在联系，哪辆先来就用哪辆！”付院长话音一落，大家都纷纷行动，边走边打电话。
“葛主任，你……”付院长这个时候似乎才看见我，望着我的眼神有些懵。
“现在能联系上救护车里的人吗？”我说出了紧急会议以来的第一句话。
“啊，能，能啊！司机不是没怎么受伤吗，护士和医生都受了伤，人都清醒。”院长继续用懵懂的眼神望着我。
“是谁？我现在要和他们通电话！”我斩钉截铁地说。
“啊！对，及时掌握情况很重要！急诊科在和他们一直保持联系！”付院长似乎有点明白我的用意。
“谁，是谁？给我电话号码！”
“葛主任，医生是刘飞，护士是李菲菲，你要哪个？”小武一边哗哗地翻着医院通讯录一边问我。
“刘飞！”我说。
一阵清脆的电话按铃声后，传来不太清晰的手机铃声。
“喂！”电话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刘大夫吗，我是院办室，中医内科葛主任要和你说话。”小武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我上前。
“刘大夫，你们的血止住了吗？”我问出我最担心的问题。
“啊，没！止不住！那孕妇、孕妇估计是大出血……”刘大夫声音颤抖着、哽咽着说不下去。
“你们很冷吗？还在路边还是？”
“在车里，李师检查了，车翻了个滚儿，还停在路下的雪地里，受损不严重，就是车门打不开。”
“你们还在车里啊，太危险了！李师，李师，让李师听电话！”付院长大喊。
“在，我在呢院长！”
“车油箱没漏油吧？你再看车不会起火吧？赶紧想办法，把人员全部从车里弄出来，到附近人家等着！”
“嗯，嗯，嗯，我这就砸玻璃！”李师说。
“别挂电话，刘大夫！”我继续冲着电话喊。
“你们赶紧让家属找几床棉被，先保暖！远离火源的话，再……”刚才付院长的问话提醒了我，我把刚想好的急救方法咽了回去。
“再咋办？葛主任？”在哗啦哗啦窗玻璃破碎中声中，刘飞的情绪稳定了点。
“村里有没有卫生室？找他们要止血药！”
“没!这是个自然村，只有十几户人家，村卫生室和这里隔着一座山。”刘飞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没关系！你让大家保持冷静，我教你怎么做！”我尽量用沉稳、胸有成竹地语气说。
我让刘飞他们转移到安全、温暖的地方之后，给所有人的所有伤口都趁热敷上棉花灰。再适当包扎。并以棉花搓成绒，灸孕妇的脉经、足太阴、足阳明经、腧穴为主。印象中刘飞是中西医专业，我直接说穴位就省事、便利得多。
“你受伤做不了的话，把穴位给点化出来，让她家人给灸。另外，出血严重的，再温水冲服。”
“明白，明白！葛主任！”刘飞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他一边跟我电话，一边指挥着身边的人抬伤者。
“葛主任，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灸中脘、足三里、关元穴？”刘飞突然问我。
“啊，对啊！对，很好！就这样！其他有外伤，流血不止的，就这样！”我心里一阵高兴。
“一急，我倒把这些老办法给忘了！谢谢葛主任！我现在也要挪到车外去，我们先按这个办法，有不懂的再问您。”刘飞的语调完全恢复到了一个医生应有的冷静和自信，“只要血止住了，这里就没大麻烦了，我们慢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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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把孕妇及受伤的一众人平安接到医院，已快到中午时分。孕妇直接送到手术室，剖腹生下一个八斤重的健康婴儿。孕妇几次晕厥过去，三天后渡过了危险期，一周后平安出院。其他人受伤最严重的，倒是急诊科大夫刘飞，左臂骨折，恢复得最快也得三个月。
刘飞只休息了一周，就绑着吊带上班了。他坚决要求调到中医馆上班，准确地说，无论如何要拜我为师，要重新学习中医。科室间护士调换比较频繁，但是一个大夫过了见习期，一般就固定在某科室了。中西医专业的刘飞在急诊室工作，其实也符合他的专业特点。因此，他的申请几乎没得到任何人的同意和支持。然而，有时候胳膊还真能扭过大腿，刘飞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每天吊着个绷带，在中医馆走来走去，像一个最认真刻苦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