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幕 龟裂的冰面
“没有！”
小区位置不算太偏，所以房子相对而言有些陈旧。楼梯口没有防盗门，每单元一共五层，她租的是顶楼。每晚爬上黑漆漆的楼梯都人让她感觉心里发毛，这种感觉今晚特别强烈。
“叶措，你不要太过分。”她不想和他冲突，即便以后不会再在一起也不愿意让关系太难看。
她赫然回头，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出来的。
这天又照例到了九、十点才收工，连着几天加班，人已经累瘫了。她挥手告别同伴，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买了盒饭团直奔公寓。
尙泠愕然，竟然是叶措！！
算了！他身旁有人，她身旁也有人，就这样吧！
米色的大理石地砖冰凉，四周没有一个人，她等电梯时倍感无聊，低头研究起了大理石上的花纹。
今晚这里没有聚会，格外安静，连湖面在风下的微动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结果平日号称“网球美少女”的米米阵前失利，两个人一起败给华宁。后来回到房间，当从床上见到早已准备好的晚宴礼服和纸条时，她才明白自己被米米出卖了。
房间内灯光明畅，陈设典雅奢华，连水晶茶几都明晃晃的反着耀眼的光。
她不快的瞥开视线。她本来是想坐下和他好好谈，但这样突兀的被他带来，她一时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正纠结着，从她胃部传来一串声响。
“脚长在我身上，我爱去哪去哪！”她摇摇晃晃的站起，“你该走了。”
闻言她立刻翻出自己的浴袍，门没有锁，她开了道缝隙伸进一只手，浴袍被接过，她鼻端顿时充盈着清透水气和浴液清香。
身高的差距让她倍感压抑，她感觉到有一股窒冷的怒意自他身上散开。
光着脚经过走廊电梯大厅，她一路来到湖边的水晶平台。
浴室的水声停下，里面传来他声音，让她取一件可以替换的浴袍给他。
他总是有夺人眼球的能力，周遭仿佛浸沐着朦胧光芒。在他身边的果然是华小姐，她见到她和华宁一起出现，虽然惊讶，但美人在旁无暇他顾，只匆匆看了一眼就继续和身旁人聊天。
曲子是白日梦的《walking with you》。他弹的很认真，几乎可以说是全神贯注。曲调并不太连贯，手指也并不很灵活，但尙泠却彻底被他感动了！
干干脆脆挂了电话，心里却有些惆怅。
“现在不想谈了。”
插曲终究是插曲，生活还得继续。
“这种刺|激人的话少说好不好！”
人虽然多，但要从人群里找到他并不难。
扫把那头打在某个实物上，黑暗中传来闷哼声，接着她感觉手里一空，扫把居然被抽走了。
不得不说，华宁这小子追女生越来越有一手。
“扭到没？”
“何必生气，最多不跳舞了，来弹琴吧！”在尙泠的强烈抗拒中，他硬将她拖去宴会玻璃高台的三角钢琴前。
她从怔愕里回神，低头惨淡一笑，“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火车上，她接到华宁电话，在对方焦急的询问中，她只淡淡说了一句话，“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都只把你当做朋友。”
“你不等了？”
二十分钟后，困到要死的她只能无力妥协，“你好歹让我进去拿套替换的衣服啊！”
蜻蜓点水的绅士之吻，却让全场哗然一片。
一口气冲到家门口，她掏出钥匙急急忙忙开门，转身想关门时，却发现门似乎被什么拉住了。这一惊吓的她够呛，根本顾不上开灯，她操起玄关处的扫把朝门外一阵猛击。
“……”她恼怒的丢下饭团，“你有病啊！半夜三更鬼魂一样出现在我家门口，霸占我的浴室，用我沐浴液，还穿我的浴袍，现在又要占用我的房间！我限你十分钟内拿好你的东西离开我家！”
米米自知失言，收声坐下陪她吃了点东西，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小时，叶措还没有回来。尙泠看了眼墙上的钟，站起身，“走吧！”
“那好，你睡沙发。”
“不用，现在他话都挑明了，可我对他没那个意思，没必要再多件事。我坐晚班火车回去。”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在s城度假酒店发生的事就像一个梦。他的冷淡漠视还有突来的怒意以及嘲讽话语，感觉没有一点真实感。
脚刚刚踏入，手臂却人抓住。
经常连晚餐都来不及吃，偶尔收工后会和一起工作的伙伴去吃个宵夜当晚餐，但大部分她都选择去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个简餐，毕竟她收入有限，又要生活又要负担疗养院的费用。
尙泠用目光打断她，“我没有脆弱到那种地步。”
在进宴会的前一刻，米米在她耳旁轻声道，“我知道今晚华宁的表妹邀请了他出席，你等下如果觉得不舒服……”
“尙泠，我真的很喜欢你，和我交往吧！”
“你现在就回去？找华宁来送你吧！”
明明是自己用惯的浴液，此刻闻起来，却带了种不一样的幽香。
电梯门开了，似乎有人出来，她没有多看，直接朝电梯里走。
“我过分？有你过分吗！”
手上传来触觉，回头对上华宁俊秀明朗的笑容。他朝她做了个嘘的动作，拉起她示意她跟他走。
这是件深紫色的削肩小礼服，将她漂亮的锁骨和纤长双腿展露出来，脚下是近十厘米的细跟凉鞋，很久没穿了，不太习惯。
“那你以为自己是谁！公主？所以需要那些表面看起来很高贵的东西来妆点你？钢琴而已，你就那么想听？”
“你很寂寞吗！”在她又一次准备走进电梯时，身后传来男子冷漠的声音，带着嘲讽，深深刺入她身体，“还是说，太空虚了？”
尙泠在离开前不小心瞥见舞台上华小姐投来的目光——很震撼很强大！尙泠在心里无奈，不就发现她口中绝代美人的真身么，至于激动的连台步都踏错？╮(╯▽╰)╭
避开人群后，华宁被她一顿暴打。
他蹙眉，“那天为什么擅自离开？”
之前去s城她用光了这个月的假期，现在工作叠加，加上截稿期至，赶拍赶制，每天都忙到三更半夜。
“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不过被人告白，有没有必要露出这种神情？”微沉的低冷嗓音，一字一字清晰吐出话语，“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一个宴会，一套漂亮的礼服，再加上一个有钱人，就能买走你的自尊。”
“我为什么要上街？”
华宁笑了笑，无比明亮，随后在她身旁坐下，打开琴盖，将双手放了上去。
分开这一年多，他身旁飞蛾扑火的女人们估计都能组个兵营了吧！
“这种问题应该问你自己！”
走秀还未结束，他怎么就跑来了？
一道冷淡到没有任何温度的目光。
米米有些错愕，满满一桌的食物，从中餐到西餐再到料理样样齐全，“你有这么饿？”
“我的脚可没长在你身上。”他冷冷回了句，走进她房间，关上门。
人实在太多，尙泠微红了脸，又气又囧的拽着他从侧门逃走。
清泠柔和的曲调在他指下缓缓流动，尙泠整个呆掉。这小子，究竟几时学会了弹琴？！
他按住她肩膀的手指已用上了十成力，她几乎站立不住。可一切疼痛都不及他眼底的阴郁来的骇人，炽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时隔这么久，第一次近距离面对他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知过了多久，才发觉晚风阵阵，夜凉如水。她抚抚双臂，打算回房。反正也是最后一晚了，等明天回了z城，这里的一切都将结束。
“不是我叫的。”尙泠解释，“原本是过来和他心平气和谈一谈的，之后我饿了，他就叫了房间服务。结果东西刚到一会他就接电话走了。”
她使劲敲门，里面人丝毫没反应。
“房间五折套票十张，我就这么廉价？”
“很明显啊！”
他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轻轻掠过，又不带丝毫情绪的淡淡移开。
周围再度爆出声响，表白的人是华家少东，这种浪漫的事因此变得珍稀而贵重。
片刻后，他裹着她的浴袍出来了。发丝湿漉，唇色润泽，胸口的瓷白肌肤泛着淡淡粉色。尙泠看了眼他的造型，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这样怎么上街？”
尙泠扭着十厘米的细跟凉鞋，开始觉得这人是故意在耍她。宴会舞她跳的很好，与钢琴不同，作为一名曾经的标准千金小姐，这是她最最擅长的技能。
米米跟在她身后，想开口，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真……要我弹？”她希望他能看清她抽搐的嘴角。
心绪还未抚平，华宁已转身面对她，手一勾就将她带入舞池。
“……”她黑线，“你在和我说绕口令？”
“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都不想想你明年就三十了！已经不是剩女，而是霉女！”
湖畔石径的尽头，是通向酒店房间的小道，因为不是主道，加上大部分客人都去了宴会，所以这里格外安静。
宴厅门口，华宁正等着，见她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自己挑衣服的眼光。
“我为什么要回去？”
“原来你知道我在。”他的声音有些森寒。
抱怨归抱怨，米米可不会让她逃掉，夜晚来临前，逼着她换好衣服化了妆，强拖去宴会厅。
唯一的一次，也是她开口问，他只静静回答了“是”。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份怒意来的莫名其妙，或许并非因为他的行为，而是那句再自然不过的“我喜欢你”。喜欢一个人，自然想告诉对方。可是那个人，无论是婚前婚后，从来没真正对她说出这句话。
他没温度的勾了勾唇，“我们似乎还有个没进行的谈话。”
手臂传来窒息的疼痛，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拖出电梯。甩上墙壁的动作让她身体一震，后背贴上冰冷墙砖，眼前一暗，男子冷酷的脸庞在上方逼视。
【不速之客】
现场演奏乐队很识趣的停止演奏，音乐一停，众人的目光自然汇聚过来，灼亮耀眼的水晶灯下，尙泠一头黑线。
无人理她。
她终于忍不下去了，“你到底想怎样！”
她这下急了，“你有病！那是我的房间！你快给我出来。”
“他大约有什么紧急公事，刚走不久。”尙泠喝了口奶茶，招呼她坐，示意她也吃点不要浪费。
尙泠没脸红，只是轻轻揉了揉胃，“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再谈？”
她没有穿鞋，在他面前越发显得娇小，侧仰着头的动作让她觉得不舒服，扭着手臂刚想挣脱，对方已及时放开手。
擦肩而过的某个人，截住了她的脚步。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她懒懒站起，“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什么，算了，走吧，陪我回房间收东西。”
“那也不用这么离谱吧！在晚宴陪他跳三首舞，为他弹一首钢琴曲，还有一个吻！”尙泠挥着纸条颤抖，“跳舞和吻也就算了，还要弹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弹的有多烂！还要我在今天晚上众目睽睽之下弹——你们直接把我分尸算了！……”
“这么着急是想去哪！讨好你的新男人？”
这一瞬间，他陌生的可怕。
回到z城，一切照旧。
不知这句话怎么惹恼了他，才散去的怒意又忽而汇聚过来。
“去哪！”她被拖拽进电梯，数字急升，直达他的楼层。他带她进了房间，将她丢在沙发上，自己则解开领结，朝茶几上一坐。
对方不顾她的诧异和挣扎，也不顾满场宾客，硬是将她拖拽出去。
小公寓的客厅兼餐厅，她半趴在桌子上啃饭团，隔音效果不太好的淋浴间传来哗哗水声。如果可以，这个客人她一点不想接待。刚才的扫帚没打伤他，倒是弄了他一身灰，他沉着一张可怕的脸，无视她的怒骂和驱赶直接走进浴室。
她靠着墙脱掉鞋丢给他，“你是故意的对吧！”
两人都没开口，沉默半刻，尙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不是应该在宴会上？”
小小的公寓，忙碌的工作，一周一次固定去疗养院看望老爸。
她一边尖叫一边转身跑，却被什么东西压住贴上墙壁，灯随后开了，她的嘴也在同时被人捂住。
尙泠心想这不废话吗！刚才在宴会，他也明明看到她了，不但看到，而且还无视，因为身旁有个美女正使劲办法讨他开心。
她匆匆离开，没有注意在贵宾席上朝他们投射而来的另一道视线。
“安静平淡好好生活？”面前的唇角缓缓勾起，但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就那样看了她许久，“你要和我谈是么，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不许！”她挣开他，怒气离去。
“你们复合了？”米米问了个让她喷食物的句子，被尙泠一记冷眼瞪回去。
刚才电话响起时，她还以为来电人是他。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搬回z城后，她早已换过号码。
偌大的套房，只有尙泠一人坐在餐桌旁，却不见这个房间的主人。
尙泠傻眼，上前扭门把才发现他连门都锁了。
不过碍于鞋，一支舞尚未结束她就扭到了，还顺带踩了他一脚，他手忙脚乱一阵搀扶，半扶半抱和她闪出舞池。
知道她心情不佳，连走秀后续也不照看，径自带她去了网球场。
如尙泠所料，米米接到电话果然吃了一惊，接着在几分钟后赶到。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那么多事我统统不知道，总是阴晴不定莫名其妙！我想要和你好好谈，可你拒绝了！叶措，我知道过去自己太任性，可都这么久了……我是真的想要安静平淡好好生活，也许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了……这样也有错吗！凭什么在你眼里这种再简单不过的事就那么不堪！”
“别叫！”压着她的人脸色阴沉，一身的狼狈。
因为是二对一，加上有规定限制级的事不可以，所以尙泠对赌注并无异议。
敢对她使诈，真不想活了！这一年多都在她身边扮纯良，最后却一次全干齐了！
“那就拿你的。”他顿了顿，“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让我不|穿。”
她蹙眉回头，对上一张无表情的绝美脸孔。
“我这里哪有男人衣服！”她有气无力。
尙泠捂着嘴，她还以为他说的吻是在脸上呢！亏大了！
那种冷淡，让原本在心底尚有一丝期待的尙泠黯然。
她立刻关上门，重新爬回桌旁啃饭团。
尙泠抱着一堆东西，气的直哆嗦。
他匆匆扫了眼公寓，“就一个房间？”
米米早就换好衣服等在那儿了，见他们过来兴奋的挥手。据说这次打球是有赌注的，输的人今晚要听赢的人吩咐做事。
“不管怎样，你现在都没立场对我说这些！”她知道自己的声息有些不稳，那是因为太过生气，“我们已经离婚了，你那些话我没有必要听！我和别人怎样，也轮不到你来评判！”她重新按开电梯门，匆匆走进。
任打任骂后，华宁一把抓住她手，“别打了，我真的喜欢你！”
她所工作的摄影棚同时承接几家杂志的工作，除了时尚杂志的模特外，偶尔也要为接受访问的男女化妆。
一曲完毕，他长长吁了口气，接着在周围的掌声里回头。尙泠不自觉跟着大家一起鼓掌，看到她呆呆怔怔的模样，他心头一动，搂着她肩膀，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片刻，门开了，衣服连着枕头和薄被一起丢来，他淡淡说了句别再打扰进房关门上锁，干脆利落。
“不上街你怎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