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争执
“好啊,好得很。”刘太后连叹几声好,气得面色发白,“你是哀家的儿子,心里不向着哀家,却要帮旁人说话,若你父皇还在,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提到先帝时,刘太后不禁潸然泪下,如珍珠般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先帝离世不过短短数月,她却感觉仿佛已过经年,漫长到仿佛他从未在她身边出现过。
成袭无奈道:“母后,倘若父皇仍在,我又何须处到这般境地?”他并非不理解母后内心的苦楚,亦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他自幼便离宫,未受父皇母后教诲,自然有些生分。然而,自入宫以来,朝中大臣步步紧逼,为了国家大事,他无话可说,这是他的责任所在。可如今,他们竟然还要干涉他的后宫之事,连母后也如此,他又怎能容忍?
人人都道祖安山不过弹丸之地、穷乡僻壤罢了,但却没人知道那片小小的土地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无数个夜晚,当他躺在皇宫冰冷坚硬的床铺上时,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祖安山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他做梦都想回去。
刘太后见提到先帝都不能说动他,也就不再绕着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罢了,陛下有什么想法哀家也管不了,更无权干涉。但立婉儿为后之事,陛下必须应允,此事毋庸置议。”
刘太后的语气坚定无比,丝毫不容人拒绝。
必须么?成袭心想,难道这世间真有什么事是必须要做的吗?答案是肯定的,有太多事是必须去做的。譬如,他必须成为南贞的皇帝,这是他无法改变的宿命。再如,他要迎娶阿盼,这是他始终如一的决定,从未改变。
成袭沉默须臾,沉凝道:“母后,儿臣离宫数年,未尽孝道。今日母后所言,儿臣本不应忤逆。然母后有所不知,儿臣在祖安山有一师妹,儿臣与她自幼一同长大,早已心悦于她。而今再娶她人,恕儿臣实难从命。”
自幼时起,便常闻师祖言及,说他与阿盼不一样,阿盼无亲无故,便无牵无挂。而他身份尊贵,日后定要回平今,对于他的身份,师祖从未隐瞒。那时成袭总是想,何以众人皆云天子为世间权位至高者,可轻易掌控他人生死,然而即便他贵为太子,也必须远离亲人,隐姓埋名以度日月。
一朝话语犹在耳边,如今亲身经历,竟万般不由人。
刘太后似乎未料到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心仪之人,且是个粗俗的丫头。她当即气得捂住胸口,不住地咳嗽。钱嬷嬷赶忙上前为刘太后抚胸顺气,边拍打边道:“陛下,先帝已逝,娘娘悲痛过度,近几月夜夜忧思难寐。还望陛下勿再惹娘娘生气,一切以娘娘心意为先。”
钱嬷嬷乃刘太后之陪嫁婢,未出阁时便侍奉左右,甚得太后欢心。因其备受宠信,所言所语都随心意,脾性与太后略有相似。
成袭赶忙躬身行礼,语气诚恳地说道:“母后息怒,若身子不适,儿臣便命人请太医。只是母后身子重要,还请不要为了儿臣气坏身子才是,这实在不值当。”话音落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直视着钱嬷嬷。
只见成袭紧紧盯着钱嬷嬷,眼神犀利而深邃,仿佛要透过她的外表看穿内心一般。就这样默默端详了许久,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钱嬷嬷被成袭如此直白的注视弄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脸色也变得异常紧张和慌乱起来。
终于,在成袭强大气场的压迫下,钱嬷嬷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双腿一软,&34;扑通&34;一声跪倒在地。她低着头,浑身颤抖不止,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
刘太后厉声道:“你在朝堂上耍的威风不够,还要到慈宁宫来摆皇帝架子吗?”
“儿臣不敢。”成袭颔首道:“母后好生保重身子,儿臣先行告退。”
说完便转身离去,在行至门口时,便听见刘太后冷寂的声音传来:“陛下这般堂而皇之的告知,就不怕哀家杀了她吗”
成袭步伐一顿,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自己的母后,不算陌生,却也并不熟悉,心下竟有几分悲凉。
“母后,阿盼的命只有一条,儿臣也一样。”说完,便再次转身离去。
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太后猛然瘫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我的儿子。”
钱嬷嬷踉踉跄跄的起身扶住她,小心宽慰道:“娘娘息怒,陛下自幼长在野外,没见过多少知书达理的女子,只一时被蒙蔽了眼睛。等日后陛下多同康小姐接触,会喜欢的。”
钱嬷嬷这样一说,刘太后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道:“不错,婉儿如此乖巧懂事,陛下会喜欢的。就是可怜婉儿这孩子,恐要多等一些时日。”
“感情嘛,总是不能一蹴而就的……”
……
成袭出了慈宁宫,漫无目的的走着。今日难得出了太阳,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很是舒服。成袭想,若是在祖安山,他和阿盼定会找一块大石头躺下,别提有多惬意了。
他环顾四周,看着御花园里的假山玉石,然后又望着浩浩荡荡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宫女太监们,终是无奈的摇摇头离去。
罢了,还是批奏折吧,只有御书房才是他的归处。
御书房里王仕安正盯着一封信看得入迷,连成袭走近他都未曾发觉。“师祖,看什么呢?”成袭冷不丁出声,吓得王仕安一个激灵。
“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成袭大呼冤枉:“师祖,天地良心啊,我大大方方走过来的,可一点也没藏着掖着。”成袭竖着两根手指做发誓状。
王仕安也懒得跟他争,将手上的信扔给他。
成袭愈发觉得奇怪,师祖这神情可不对劲啊,莫不是又有外敌来犯?不应该呀,不是都已经休战了吗?他满心疑惑的打开,甚至有一丝期待,希望这信是从祖安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