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骨气
我再次醒来时是在马车上,还未睁眼,便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这味道煞是好闻,我便忍不住想要多闻上几口。
可下一瞬,我猛地睁开眼,用手捂住鼻子,屏住了呼吸。
师父正在看书,我用另外一只手扒拉着师父,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不停的给师父暗示,师父,有迷香,有迷香……
暮华放下手中的书,笑道:“平日里不见你这么警惕,怎么,有师父在你还不放心?”
我放下手,嘟囔道:“昨日师父也在我身旁,那我还不是被穆淮楠下了毒。”说罢我警惕的向四处张望,并未看见穆淮楠的身影,才放下心来,他若在马车上,总归要提心吊胆的,不知道又在何处下了毒。
“放心吧,此后他不会与我们同乘而行。”暮华说道。
师父的话语更如定海神针,让我心安。我伸手掀开帘子,穆淮楠骑着他那气势威猛的大黑马,行于人群前方。我不由地皱眉,他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一双眼锐利地望来。我心中一惊,迅速放下帘子,轻抚怦怦直跳的心口,一脸余悸。
暮华透过车窗缝隙,望见了马背之上的穆淮楠,远处有护卫驱马趋近,在他面前停下,呈上一封信。他面无表情地看完,继而回首凝视马车方向,眼中透着破釜沉舟般的志在必得。
暮华平静的对上穆淮楠的视线,说道:“我以为经历过迷香一事,你该对他充满戒备才是,不曾想还是疏忽了。”马车一阵晃动,车帘偏移,挡住了穆淮楠充满探究的眼神。
“日后还要小心才是。”
师父的话音一落,我下意识就要同师父解释:“师父,我真的已经很小心了,他烤肉时我一刻都不敢离开,只是……”只是他太过狡猾,现在我都想不到他是何时下药的。
说到这里,我丧气的低下头道:“师父,是我错了。”
暮华转过身看向她道:“何错之有?若说错,那也是师父做的不够好,未能帮你排除陷阱,是师父的错。”
我连连摇头:“才不是呢,师父才没有错……”
这话题到底是没进行下去,其实我与师父谁都没错,师父想我独立,我在面对穆淮楠时也不够警惕,说到底,还是穆淮楠的错。
我气呼呼的背过身子,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许久,气消了,突然想起我好像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我眼巴巴的挨着师父坐下,小心翼翼问道:“师父,那我身上的毒?”
暮华戳戳她脑袋道:“无碍,下的药量少,修养一段时日便好,就是在恢复的这段时日力气不如从前大,你可万要稳住性子,切莫与人起冲突。”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实则心里又将穆淮喃骂了好多遍,这个穆淮楠,真真可恶。
未闻得半分回应,暮华抬头望去,果见自家徒儿眼神飘忽,其心思怕是早已不知飘向何处。他无奈的摇摇头,罢了,人的脾性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自然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改变。只是,再过几日就将抵达北穆边境,若还是这般莽撞性子,不知要吃多少亏,如今也别无他求,只希望这个小徒弟能平安健康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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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两日,我一直待在马车上哪里都不愿去,饿了就吃硬得难以下咽的馒头,偶尔师父也会到路边摘些野果吃,即便是苦涩的浆果,我也觉得十分美味。
阿默倒是经常给我们送些吃食,但我再不能相信他们,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反复几次,阿默也烦了,不再送吃的来,倒是穆淮楠在马车前欲言又止好几次,不过最终什么也没说,冷漠的比山上的冰泉还冷。
师父说,今夜一过,我们便要入漠城。还记得师祖曾说过,殷城殷城,殷城不灭,北穆永存,殷城便是如今的漠城。那时我无比好奇的问师祖,殷城为何要改名字?师祖就凶巴巴的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漠城字面意思听不出来吗?没落没落所以叫漠城,平日里你书读哪里去了?”
师祖发了好大的火,我尴尬的摸摸脑袋,心中充满了疑惑,漠是这个意思吗?
现下师祖不在,也不用担心他生气,于是我看向了师父,师父正在认真的看书,这不知道是看的多少本书了,师父的自律一向无人能及。
我向他靠近几分,低声问道:“师父,你去过漠城吗?”
师父头也不抬道:“去过。”
我又问:“那里好玩吗?师祖说,那是一座没落的小城。”其实从前我和成袭本打算去的,只可惜当时的商队并未经过漠城,也不曾看过是何等光景。
“从前师祖醉酒时说过,漠城是他见过最繁华的地方,比北穆皇城都要好上许多,甚至比我们南贞平今好上数倍不止。师祖这话我是不太信的,总觉得他夸大其词,毕竟我虽未去过平今,但我们南贞的皇城,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地方,当然比起祖安山是差了些许……不过我后来又有点信了,毕竟师祖喝醉了,所谓酒后吐真言,自然要信上几分,何况师祖一向眼高于顶,他说好的地方,那定然是好的。”我喋喋不休的说了许多,其实我向来话多,这也是最让师祖烦躁的一点,有时逼急了,甚至会说早知道就给我喂下哑药,说不定还是个听话的姑娘家。
一听这话,成袭可不乐意了,那时我们年纪尚小,说话做事更是不管不顾,成袭念着他的身份,更是无法无天,气呼呼对师祖说道:“师祖你要是把阿盼毒成哑巴,我就,我就……”就了半天,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师祖眼一瞪:“就什么?”
成袭一咬牙,视死如归道:“就,就打断师祖的腿。”说完挺起胸脯,将头扬得高高的,看似镇定,实则心中半分底气也无。
这话一出,师祖可乐了,他鼻子一哼,阴阳怪气道:“看不出,你倒是比你爹有骨气些,当初我执意要去往北穆,他也只是会好言相劝,见实在劝说不动才作罢。只希望我玩够了再回来,他可从来都不会说要打断我的腿。”
“好啊,好啊,真好。”
师祖连连感叹几声,结果可想而知,成袭的腿就差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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